洛基常容易感到一種惡意的受挫。索爾總是自然而然的能和周遭的人相處的毫不費力,這幾乎是天生的才華和領袖魅力。他始終沒把握自己能不能像索爾,儘管那有違他的本質。他不想和他一樣,卻又渴望和他一樣。
A級雞腿店開始營業後的兩個多月,漸入佳境的銷售狀況讓復仇者們不需要長時間的支援,眾人也因此一陣子沒見面。班納某日心血來潮,便在復仇者的FB社團頁面留言提議開一個小型慶功宴,沒想到過了幾天了無音訊,班納有點失望,猜想或許大家都在忙,正準備去刪留言,沒想到一登入卻看見一群男人(史塔克、克林頓、福瑞局長、卡森探員、還有顯然是誤打誤撞出現的史蒂芬)全都在史塔克限定開放的留言串裡熱烈討論內褲話題(卡森顧著旁敲側擊隊長的內褲顏色,克林頓不停喃喃自語的在想念娜塔莎的內褲,至於局長根本搞錯重點,他發了一大堆新型眼罩的廣告),當史塔克一句「不知道洛基的內褲是什麼顏色」出現的時候,浩克腦中轟然一炸,再也忍不住憤怒的在鍵盤前狂暴化,一大串亂碼突然出現在頭圖顯示為班納的回應裡。於是整整過了一個小時,都沒有人再去回覆內褲串,而又過了一小時,不知怎麼就突然敲定了慶功宴的日期。
某個周五晚上,他們一起約好在雞腿店開慶祝會,這是名為替索爾──還有他身懷六甲的弟弟──舉辦的慶功宴,身為主角的索爾當然不能缺席,而索爾好說歹說,才終於勸動洛基同他結伴前來。當眾人得知洛基也將現身並沒有特別驚訝,不如說他們也很想知道嗜吃甜食的萬惡邪神近況如何。
那天晚上,索爾先回家接洛基。其他人提早抵達雞腿店,開始準備今晚派對的食物。史塔克自作聰明的叫了外賣的沙威瑪,硬說是要讓大家緬懷大戰時光,無視其他人對他白眼相向,就連不挑食的美國隊長也難得看起來臉很臭。神盾局的眾人完全不吃這套,手機拿起來就另外點了壽司拼盤義式料理,總而言之,充滿美式風格的大雜燴餐點送來後,沙威瑪便自然而然的被淹沒過去。
晚上七點,店門重新被推開,大家紛紛轉過頭去,那就是了,索爾開了門,門邊一個和他身高相仿,顯然一時半刻還在猶豫要不要踏進來的人,正是洛基。
洛基慢慢走進雞腿店,看起來似乎還有半分不情願。昏黃的燈光下,他的不悅神情被沖淡了不少,雖然才兩三個月不見,洛基的肚子卻已經大的相當於懷胎八個月的人類孕婦。彷彿受到洛基慎重的姿態牽引,大家的表情不自覺變得肅穆起來。那的確是個奇蹟。洛基穿著褲裝,上衣修飾出他的英姿挺拔,但體態卻予人柔軟的感覺。與上次相比,洛基的神態變得圓潤沉穩。他緩緩抬頭,像是鼓起勇氣和所有在場的人視線相接,那個瞬間,曾與他敵對的人都不免為之動容。
不是開玩笑,這個男人真的懷孕了。
晚上的慶功宴輕鬆的揭開序幕,經過奇妙的革命情感,索爾已經完全與米德加爾德人打成一片。洛基靠在舒適的躺椅上,捧著用淺碟裝的煉乳布丁,他舔著湯匙,不動聲色的觀察其他人,此情此景有點類似阿斯嘉的宴會,洛基想著,每個人總是想接近索爾,想聽他發表感想,或者聽他誇張的搞笑。他自嘲的露出笑容,儘管他覺得比起阿斯嘉,眼前的氛圍似乎有說不上的差異。
就在洛基出神的望著他哥發呆(娜塔莎和克林頓視線交會,不約而同的認為這是洛基深情款款的看著老公),班納猶豫了一會,慢慢端著自己的酒杯在洛基身旁的椅子坐下。洛基的手指頭神經質的抽動了一下,班納立刻微笑,「喔不,別擔心,我不會對孕婦動粗的。」
洛基蹙起眉頭,決定裝作沒聽見,班納也尷尬的趕緊喝了點香檳轉換話題。
「你覺得這個派對怎麼樣?」他笨拙的說。
洛基不置可否,盛大的宴會他看多了,「還可以。」他說,「氣氛不錯。」這似乎是真心話。
班納看著洛基身旁的小圓桌,餐盤上面擺滿各式甜點,全都是索爾方才揀選過的,他發出驚嘆,「他真的很寵你。」
「那是他應該的。」洛基簡單回答。
「你真的這麼想?」
「我怎麼想和你有什麼關係嗎,班納博士。」
「……請叫我布魯斯。」
洛基有趣的看著他,「沒有霸凌?」
「哈。」班納笑了一聲,「索爾變了,不是嗎?」他說,舉起酒杯遠遠的向正在聊天的眾人示意。洛基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索爾正對著他笑得開懷。
沒錯,他是變了。洛基這次沒有出聲回答班納的問題。讓他覺得索爾和過去最大的不同點就在他周遭氣氛的微妙差異。在阿斯嘉,他就是雷神,是國王,是個王子,無論怎樣都無法抹滅,正如洛基身上已經揹負著洗不掉的惡名。而在米德加爾德,他依舊是雷神,但後面會附註一句穿著紅披風拿鐵鎚的怪咖。與其討好他,對這些人類而言還不如去討好東尼史塔克。換言之,他是靠自己的力量改變他和周圍的關係。索爾改變,因此得到了新的接納。
洛基常容易感到一種惡意的受挫。索爾總是自然而然的能和周遭的人相處的毫不費力,這幾乎是天生的才華和領袖魅力。他始終沒把握自己能不能像索爾,儘管那有違他的本質。他不想和他一樣,卻又渴望和他一樣。
「你知道嗎?我常覺得地球很棒的一點是因為人類的生命並不長久。不論是什麼情感,羨慕、嫉妒、痛恨、愛情,都不是永恆的。尤其是對一個人而言。但它們的價值是永恆的。而你們與我們最大的不同就是,你們本身即是永恆。」班納說,「但如果是在這裡,你可以重開機,試試看?」他對洛基眨眨眼,「I do what I want?」
◇
慶功宴結束之後,洛基和復仇者之間原本詰屈聱牙的關係也產生了化學反應。似乎一起乾了香檳,又一起和即將當媽媽的洛基吃過布丁,每個人的心態都變得有點接近於教父教母的患得患失。不知不覺都在意起洛基的身體狀況和肚子裡面的小孩。隊長時常主動補貨(下午茶點心意味),班納也終於鼓起勇氣上樓按門鈴,送上一組浴室小鴨。史塔克藉口叫小辣椒用收房租之名探聽索爾和洛基未來的小孩到底是男是女還是怪獸。就連福瑞局長和神盾局的同仁也聯名送了蛋糕,但上頭卻用奶油寫著彌月之喜。不管怎樣,至少可以看出他們完全不知道該怎麼應付外星人的懷孕問題。
其實上面這些熱心信眾常會撲空,禮物或是慰問都只能堆在門口像是聖誕節提前來臨。懷孕將近四個月的洛基已經越來越難自己一個人移動,昏睡的時間也越來越長。常常索爾一早出門,回家仍舊看見洛基以相同的姿勢躺在床上,眼睛緊閉,臉色蒼白,索爾會呼吸一停衝上前去,著急又害怕確認洛基安好無事。儘管神的生命力不是那麼容易摧毀。他們沒有說破,這次的情況恐怕不在他們的預期之內。尤其是洛基刻意裝作蠻不在乎,更讓索爾心生恐懼。
索爾不放心將他一個人留在家,洛基不以為然,就算挺著大肚子也照樣家暴索爾。依洛基的性格更不可能在在他人面前示弱,也沒有體力去和拜訪他的人嘴砲。索爾別無他法,只得盡力拜託其他人有空幫他照應洛基。
這天娜塔莎和克林頓一起前來拜訪,克林頓對於和他的前老闆和解沒意見,看著昔日身高一米九,現在橫剖面可能也有一尺長的洛基,他的外表實在無法掩飾他內心的震撼。
「嘿,Boss,」克林頓盡可能保持冷靜,「最近好嗎?」他問得很白癡。
洛基看著他,「怎樣,這次也想試試看嗎?」
「不,算了。」
鷹眼本來就不愛與人社交,當他發現娜塔莎以與眾不同的目光看著洛基時,他更直接在沙發後面窩成一球呼呼大睡,把所有空間留給現場可以稱得上擁有母性的兩個人。
「什麼時候是預產期?」娜塔莎問他。
「我不知道。」洛基答的乾脆,「他們愛什麼時候出來就什麼時候出來。」
「這麼隨興?」娜塔莎挑高眉毛。
「套句人類的話這就叫自由意志吧。」洛基回應,「畢竟是在地球出生的小孩。」
「『自由是人類最大的謊言。』」娜塔莎直視著他,語氣像是在詢問洛基的意見。
「一旦想要登台演出,台詞總是必備的,妳不認為嗎?」洛基簡單的回答,看似不想討論這個話題,娜塔莎別開視線,好奇的看著洛基的肚子,這麼近的距離,那渾圓的曲線相當優美。
「妳想生小孩嗎,羅曼諾夫探員?」
「不,我想我過去會說不想。」
「那麼現在呢?」
「我可以摸摸看嗎?」娜塔莎沒有正面回答,一如她當初在籠牢外閃躲洛基對她的疑問。
「請便。」
娜塔莎的手指一放上洛基的肚子,隨即發出驚嘆,「喔。」她的指尖感覺到下腹的悸動,一下,兩下,然後又陷入沉寂。
「很特別。」
「你很愛他。」
「我用生命愛他。」洛基說。
「為什麼能夠愛那麼久?」她脫口而出,情不自禁的將眼神落在了熟睡的克林頓身上。
「沒有為什麼。」洛基柔聲說,「就只是愛而已。一點也不複雜。妳自己不是說過的嗎?」
娜塔莎覺得自己短暫的被邪神的聲音和語言給魅惑,她不禁感到心痛。有種與她長久以來的意志相違背的壓抑慢慢融化。眼前的人理應是在外人眼中最痛恨索爾的存在。她覺得好笑,但又覺得理所當然。洛基畢竟是與她極其相似的存在。他們聰明過人,他們毫不手軟,但也永遠不畏懼去愛。
「是女孩還是男孩?」她回過神來問道。
這次洛基很久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娜塔莎在那一剎那還以為洛基睡著了,但他手上的馬克杯隨即摔到地上,洛基的眼睛往後一翻,娜塔莎衝上前去穩住洛基往後倒的身驅,杯子摔碎的聲音驚醒在沙發上窩成一球睡著的克林頓,「怎麼回事?」他跳起來問道。
「快打給索爾!」娜塔莎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