謊 言 數
Hiddlesworth / Thorki
時間爆破之後,撿起分針碎片的那個男人劃傷了手,因此滴了血。
◇
「在這世界上,很難說有另外一個人能讓Tom Hiddleston這樣全心信賴。儘管Tom的同性之吻獻給了知名的舞台劇《Coriolanus》。眾人難免揣測,黑髮的Loki是否也會含著淚水、睜大意外的綠色眼眸,深情親吻他的兄弟。Chris Hemsworth渾身散發太過男人氣概的氣質,而讓他似乎不太有機會去飾演男人間瀕臨崩潰、失序、脆弱的感情。但一個男人與另一個男人之間存在的種種可能性,卻誕生在他凝視著Tom Hiddleston的目光中。超越這個世界,或許又名地球的九界之外,或許有一種答案與因果早已在一切起源之前種下,只是忘記藏在心裡。」
01 / don’t look down
事情發生的時候,Tom Hiddleston正在洗澡。
他的手機響起時下英國排行榜前三名的單曲鈴聲,不過兀自站在蓮蓬頭底下沖頭髮的Tom什麼也沒聽見。一過三十歲,他洗頭髮比以往來得更為小心謹慎。過去他總是隨便一擰洗髮乳,用力抓抓頭皮就結束洗澡程序。現在可不,他已經不再是那個頭髮又多又捲,看起來活像鄉下土包子的小男生了。現在他的頭上滾著一圈又一圈鬈曲的小圓圈,是被水淋濕之後就會彷彿死了一般黏在頭皮上的短度,他用指腹輕輕的搓過頭皮,輕聲哼起不成調的曲子。
略燙的水溫一口氣驅走剛從外頭回家的凜冽寒意,跨年夜的低溫讓他在開著暖氣的房間渾然忘我待太久,直到兩個鐘頭前才想起來該去光顧兩條巷口外轉角的小餐館,解決肚子問題。Tom低下頭,避開水柱,他的套房小得無法容納浴缸,一個人洗澡實在有點無聊,雖然洗澡本來就是很個人的事。聊勝於無,前幾天經過市集時他忍不住買了一隻洗澡專用的迷你小鴨,打算在浴室消磨時間時能有它載浮載沉的陪伴。不過不知怎的這隻品質不佳的鴨子重心不太平衡,在水中飄不到兩秒鐘就倒栽蔥,Tom蹙起眉頭,藉著手指的穩定,想讓小鴨至少探出頭多呼吸一會。他弄得太過專心,以至於連另一個人打開浴室走進來都沒發現。
「你不接我電話?」一個聲音從背後傳來,Tom不及反應,裸腰已經被一雙結實的手臂給緊緊環住。
「該死……!」Tom驚呼,狠狠嚇了一跳,腳底一滑摔進來人的懷抱,「……Chris?」
Tom愣住了,眼睛睜著老大,背後抱著他的Chris笑得好開心。
「……這是怎麼回事?」Tom好一會才發出聲音,傻傻的問。
「沒什麼,想跟你跨年。就飛過來了。」Chris簡單回答,專注的看著他。
Tom沒眨眼,心臟跳得飛快,這實在是沒道理。但他卻不由自主抓緊Chris摟著他的手臂,彷彿打從心底害怕他只是一閃即逝的幻覺。Chris昨天在電話裡跟他互祝新年快樂,當下完全沒有透漏要飛來倫敦的消息。話又說回來,如果Chris想給他一個驚喜,那也像他的風格。
「你妹妹偷偷把你的手機鈴聲改了,我剛在你家門外打電話都可以聽到一世代的歌。」
「反正不是麥莉的歌就好。」Tom想也沒想就回嘴。
Chris挑高眉毛,算是對Tom即使一團混亂的情況下還有腦容量幽默感到佩服。通常提到Tom的妹妹,他的標準反應是無可奈何的翻白眼,很顯然比起妹妹的惡作劇,Tom更在意他這個強行闖進浴室的不速之客。
Tom不屈不撓瞪著他,「……我剛才明明就沒有喝太多,我在作夢?你是假的吧?」
「不用你說我也覺得白痴,差點就買不到機票。」
Tom可疑的目光褪去了一些,換上的是鬆了一口氣的坦然。他實在不敢相信Chris Hemsworth就這樣趕到倫敦。他稍稍從對方的懷抱掙脫,和Chris保持了約莫二十公分的距離,把水龍頭關上。Chris襯衫沒脫,深色牛仔褲也沒脫。傻氣的模樣險些讓Tom笑了出來。修剪過的俐落短髮神清氣爽,唯一看起來有些疲倦的地方是嘴唇上方比較凌亂、剛長出來的鬍渣,以及那雙湛藍色的眼睛。眼睛底下的淺淺暗影顯露旅途的疲憊,瞳孔深處卻閃爍著不曾間斷的感情,一陣子沒見,Tom知道說出口與沒說出口的話,都比我想念你來的意義深厚,因此他好不容易才找回聲音。
「你來了。」Tom終於開口,平穩的聲線裡有難以分辨的情緒。
「我回來了。」Chris說,用手背輕輕撫過Tom的臉頰。
Tom閉上眼睛,狹窄的浴室裡迴盪著Chris含糊的澳洲腔。Chris越過他的身體把熱水打開。
「別冷到。」Chris說,在耳畔留下誘人的軌跡。
Tom重新睜開眼,Chris的白襯衫裡面什麼都沒穿,已經濕的差不多的布料毫無阻礙的包覆著鍛鍊過的軀體,那怕是氤氳的熱氣蒸騰中,乳頭的輪廓清晰浮現。太誘惑了。太故意了。
「你故意這樣,想做什麼?」Tom淺淺笑道,不安分的主動將手掌貼了上去。
「前菜?」Chris低聲說,雙手順勢滑向Tom的臀部,「這筆帳就先記在我這裡怎麼樣,夫人?」Chris有磁性嗓音宛如嘆息,一路往下延伸到Tom的鎖骨。Tom低頭喘氣之前,Chris沒有吻他的嘴唇,而是直接咬住他的喉頭。這種急切,Tom原本被熱水沖的有點迷濛昏散的意識被尖銳的感官刺激給召喚回來。他的脊椎貼著牆壁,比體溫低的磁磚讓他打了個顫。Chris的手指技巧性的蹭過臀部之間的隙縫,撓人的觸感令Tom瞬間弓起大腿,硬是不讓呻吟太早洩漏。
「你要做嗎?」Tom不扭捏,坦率問道,縱使說出口的話有一半溶化成了氣音。
「我只是想念你的味道。」Chris說,他笑了笑,那抹笑容中有Tom說不出的濃濃曖昧。
Tom想找回些許理智,試圖去看清楚Chris眼底流洩的東西到底跟之前有什麼不同。在他思索之前,Chris顯然一點都不打算讓他保持腦袋清醒,Chris半跪了下來,Tom知道他要做什麼,他的期待和畏懼尚未醞釀完成,但當Chris開始替他口交,Tom仍然不敵身體深處狂暴的渴望。他深喘一口氣,撐住因為快感而跟著微微顫抖的小腿,雙手抵著Chris的肩膀。另一個男人溫暖的口腔就像是另一個世界,一道往另一個世界去的門。Chris的舌頭、嘴唇,還有他的牙齒,Tom呻吟起來,任憑Chris的舌頭悄然無聲攫住他要命的敏感帶。Tom難忍的揪住Chris的頭髮,已經濕掉的髮尾幾乎讓他抓不住什麼。Tom的粗喘越劇烈,另一股與單純滿足射精以外的慾望就越強,他扯起Chris濕透的襯衫,想把衣服從那結實的身上除去,他想讓Chris站起來,對他做點別的事。
「噓。」Chris柔聲說,最後一個用力的吸吮,Tom屏住呼吸,感覺熱流全都射進Chris喉嚨裡。兩人之間有那麼幾秒維持不動,姿態神聖的彷彿簽了某種契約。片刻之後Tom墜入Chris的懷抱,他撫著Tom的頭髮,一邊吻了他的額頭,「我們還有很多時間。」他說。
兩個人一起踏出家門已經超過了晚上十一點。Tom和Chris在後來洗澡過程中達成共識沒再特別幹什麼,而是動作迅速的準備出門趕跨年煙火。他們擠上地鐵,各自帶著一頂鴨舌帽,雖然幾乎不太可能避開入夜之後逐漸聚集的人潮。Tom死死的被擠在Chris的胸肌附近,「呃,我忘了跟你說,今年倫敦眼的煙火是要門票的。我沒想到你會來,所以……」他抱歉的結尾。
「沒關係,總會有辦法。」Chris不以為意的安慰他。
Tom沒有追問Chris的總會有辦法到底是什麼打算,他們沒有搭到更接近泰晤士河的地鐵站,而是在海德公園(Hyde Park)下車。平時本就是重點觀光區之一的海德公園,現在更是湧入大量準備在倫敦慶祝跨年的觀光客。兩人互相挽著對方,Tom隨興地跟著人潮前進,似乎不甚在意這趟目標能否達成,但Chris卻一副在找什麼東西的觀察四周,最後Chris在跟Tom確認過倫敦眼的方位之後,他拉著Tom敏捷的擠過人行道。
「我們偷爬上去吧?」Chris提議,「這棟大樓頂樓應該可以看見煙火。」
「偷爬?」Tom略好笑又不太相信的看著Chris,「你認真的?」
「你看管理員在看電視,我們假裝住戶走進去,不會被發現的。」
Tom還在猶豫,Chris神情中流露幾分挑釁,「你不相信自己的演技?」他開玩笑。
「走就走。」Tom不甘示弱的說,「你怎麼知道會不會需要磁卡?」他又擔心的問。
「我看過了。剛才三個人進去,通通都直接過關。」
Tom認真的覷了一眼Chris,「拍過諜報片之類的真的那麼有幫助嗎?」他讚嘆的說。
Chris揉亂他的頭髮,「你演吸血鬼可別吸我的血。」
Tom粲然一笑,率先走進大樓,模樣就像是受不了外面人山人海、脾氣暴躁、典型的倫敦居民。Chris忍著笑,扮演他沉默寡言的同性情侶,Chris故意將下巴倚著Tom的肩膀,雙手有意無意擦過Tom的褲襠,成功的讓視線朝他們轉過來的警衛打消主意。電梯裡Chris按了最高的十五樓,兩人會意的目光短短相接,卻沒多說話。爬上通往頂樓的樓梯,屋頂還有其他人,他們沿著圍牆找尋適合的視角,Tom低頭看錶,還有三分鐘。
Chris在身後摟著Tom,準備一起面向新一年的第一道璀璨光芒,Chris舉起手機,他們一起看著電子鐘的數字一秒又一秒增加,Tom不自覺緊張起來,Chris倒數的聲音很平穩。三秒之前,Tom提前將視線移往遠方的摩天輪。Chris壓抑不住期盼和雀躍的「1」,跟著大笨鐘的肅穆鐘響,以及黑夜中陡然炸開的一方圓周,一同成了四散輻射的火花。「新年快樂。」Tom說,帶著某種虔誠,感覺Chris呼吸的溫暖氣息吹過他的頭髮,頸窩間拂過得意的低低笑聲。Tom沒來由跟著笑了。倫敦眼變換著靛藍色與紫紅色的燈光,夜幕作為布景,泰晤士河成了鏡子。Chris沒有打斷Tom的屏氣凝神,只是用手指捏捏彼此。十分鐘後,最後一波幾乎照耀整個倫敦城的炫目金光讓Tom睜不開眼,深深映進眼窩裡的光線,即使過了一會仍未消去。
「人潮要散了,我們早點下去吧。」Chris提醒他。
Tom最後戀戀不捨的看了一眼煙火停留在夜空中的殘影,然後收回視線,「好。」
Chris用肩膀撐開頂樓的門,這次兩人選擇走樓梯,Chris身手矯捷,動作標準的像是前面有一台攝影機正對著他。透過逃生門,他確認警衛的注意力回到電視上重播的煙火畫面之後,Chris才搶先走出大樓的正門,Tom跟在後面,不自覺就誇張起來的喜劇演員姿態讓門外的Chris一邊憋笑一邊趕緊把那個可能把事情搞砸的男人抓出來。
Tom撞進Chris的懷抱,一張張帶著笑容的臉孔逐漸往四面八方流散。Chris的大掌佔有似的將他箍在胸前,森林般的氣味混上他買的檸檬味道的沐浴乳,Tom心頭起了莫名悸動,才想起來兩人相處幾小時以來都還沒接吻過。
「Chris?」Tom問道。
「嗯?」
「我想靠近泰晤士河一點。」Tom說,「可以嗎?」
Chris仗著身高迅速評估情勢,這樣一來雖然和人群反方向,不過無論是歸心似箭,或是準備去續攤,眾人離去的速度顯然比聚集的時候來的快,馬路上壯觀的垃圾已經逐漸在變得稀疏的腳步間顯露蹤跡。
「那邊的走道人比較少。」Chris指指右邊,Tom點點頭。兩人邊道歉邊橫著行走。Tom原先一直將手鉤在Chris的臂彎,現在不得不握緊對方的手指穿越人牆。
Tom忍不住分神,這裡平常是他慢跑的步道,他一個閃神,沒注意到下一波人潮洶湧而來,Chris的手突然間硬生生從Tom的手中被擠開,巨大的衝力讓Tom絆了一跤,趕緊扶起一個差點摔倒在地上的男孩,再抬頭,卻已經看不到Chris。Tom左右張望,他不可能已經走到他看不見的地方,顯然方圓兩三公尺內都沒有Chris特別高佻壯碩的身影。Tom緊張起來,心想反正兩人都是大人了,不怕走丟。他決定乾脆走到剛才Chris指的河岸護欄前面會合。就在距離目標不到幾步路,一隻手猝不及防抓住了他的手腕,力道之大差點讓他扭到脖子,Tom轉過頭,但全身已經被往反方向拉開,宛如潮水匯聚的人群夾縫中,他只能從無數雙肩膀的空隙間瞧見Chris的背影,他似乎一心想把他拖離人群紛沓的中心。
Tom被緊緊牽著往前走,Chris的手勁大的彷彿怕他逃跑或是被人群沖散。他的手指被捏的有點痛,雖說身高優勢讓他不至於被人潮淹沒而無法呼吸,但他仍然沒辦法縮短他和Chris相隔的距離,自然也沒辦法上前問他到底是想去哪裡。兩人就這樣一前一後隔了兩條手臂的寬度,好不容易才擠到已經看不見泰晤士河的街道,這裡是聖詹姆斯公園(St. James’s Park)旁邊的馬路。Tom加快速度趕上Chris大步邁開的步伐。一陣強勁的寒風迎面襲來,Chris的外套前襟被猛地吹開,衣襬向上飛旋起來,幾縷髮絲也順著風勢散落。
Chris仍然沒停下腳步,Tom困惑的開口,「你要去哪裡?」
眼前的人突然停住,Tom剎車不及差點撞上去,兩人不知不覺已經走到人煙罕至的死巷,遠處隱約能聽見正在狂歡的歡呼笑聲、或是喝了酒正在發酒瘋的喧嘩尖叫,西敏寺和國會議事廳都不遠,但附近公園的茂密森林似乎掩蓋了天地一大半的聲音,幾乎沒有人聲的環境讓Tom覺得不對勁。
Tom往後退了一步,眼前的男人穿著咖啡色的長版外套,金色長髮在腦後紮了起來。
冷風中誰都沒說話,Tom凝視那個身影,才終於意會哪裡出了錯。
他一廂情願跟著綁著馬尾的男人走。他在心裡對自己重複。他就這樣跟著他走,完全沒發現有什麼不對。只因為握著他的手掌是他所熟悉的,而髮型也是他在片場已經看過上千萬遍的。他全憑直覺行動,甚至忘記Chris早就為了其他電影剪了頭髮──他明明前幾個小時才剛跟他在一起的。Tom不敢置信,不,這個背影是Chris。當然是他──
「你是誰?」Tom問道,有點訝異自己居然還能這麼冷靜。
那個男人的頭稍微動了一下,接著彷彿突然被什麼給引爆情緒,他猛然扯掉髮圈,長髮順著他的後頸滑落。金褐色的髮絲反射街燈微弱的鎢絲光線,男人轉身時彷彿旋起一道光芒,Tom的眼睛沒錯過固定在頭側細緻的辮子,也沒錯過外套遮掩底下,泛著紅銅光輝,金屬色的鎧甲。
那張臉,魁梧的身材,無人能以忤逆的威嚴,眼神裡藏著原始的憤怒。
Tom踉蹌後退,本能的伸手想保護自己。空氣突然間變冷了,幾哩外遙遠的天際線聚攏翻滾的烏雲,透過逆光的邊緣,Tom瞇起眼睛,才驚覺他的指甲出現類似凍傷的裂痕,上面則是漆上了一層純粹的黑色。他震驚的看著眼前蒼白、毫無血色、修長的指頭。他挪動指尖,碰了碰自己的臉,出乎意料的寒意直接穿透皮膚,他往上摸,臉頰有個東西擦過手背,Tom陷入有生以來最震撼的沉默。
一根黑色的頭髮,彷彿不詳的羽毛,優雅又緩慢的落在他的掌心。
◆
十個地鐵站之外,一個男人輕快爬上階梯。北倫敦郊外的住宅區,輕盈的腳步聲穿梭在人行道間,篤定的朝目的地前進。上一秒的黑色登山鞋,過了斑馬線之後卻變成半舊的褐色短靴。在身後飄揚的外套過了街角,已經是以節儉聞名的那個男人平常習慣穿的黑色棉襖外套。向上抓翹的短直髮沒有特別大的改變,只是髮質逐漸變得柔軟捲翹,最後成了泰迪熊玩偶的觸感。那雙清澈的藍眼珠,突變為極為銳利的綠,直到幾秒鐘過後戾氣才漸漸散去,進一步的吸收了雪水的溫潤,融化成灰綠色。
Tom Hiddlestom站在公寓底下,雙手插在口袋裡。他仰望三樓陽台,拿出一把鑰匙,藉著月光觀看上面的金屬刻紋。他牽動臉頰的肌肉,露出英倫紳士平常不會有的邪氣笑容。
「謝啦。」他說,聲音悅耳的不可思議,「T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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