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om彷彿一個尚未獻出初吻的男孩,略帶猶豫又小心翼翼的讓嘴唇與Chris輕輕貼合,起司濃郁的甜味挑染在鼻息之間。他都忘記有多久沒有親吻Tom,嘴唇的觸感和欲言又止的澄澈眼珠,勾起他內心深處疼痛的渴望。
「你還不抱緊我嗎?」Tom低聲說。
夏季的到來宣告白日的延長,六月初的某個夜晚,Tom看劇本看到三四點,他白天咖啡喝多了,精神上絲毫不覺得疲憊,唯有熬夜在身體上多少造成了一些不痛不癢的負擔。話是這麼說,清晨四點半,Tom打了個哈欠,從窗外看見天空平常還要早醒來,這才意識到一年的夏天又要來了。
時序進入六月,意味著某個在全英草地網球與槌球俱樂部(All England Lawn Tennis and Croquet Club)舉行的重要比賽即將揭開序幕──過了幾天,Tom打電話給同樣在倫敦的某人,他說得極快,渾然不覺手機那頭跟不上他的語速。
「等等,你剛剛說了一個詞,那是什麼?」Chris問他。
「我說了一大堆,你指的是哪一個?」
「少來了,Tom,你應該知道。」
「全英草地網球與槌球俱樂部?」Tom用他那惱人的英國腔重複了一次。
「槌球?」
「是啊,很少人知道這才是溫布頓網球俱樂部的正式名稱。一開始只是個私人的槌球俱樂部,五年後的1873年一位英國陸軍少校才發明了網球。1960年代後期進入開放年代,正式公開比賽實況,我們現在才有球賽能看。」Tom滔滔不絕,Chris在手機的另一頭忍不住好笑。
「我不知道你們英國人在得意什麼。」Chris喃喃自語,非常有把握Tom不會聽到他在小聲抱怨。
「總之,今年的比賽從6月24日開始。第一比賽日會下雨還是放晴……你要跟我打賭嗎?」Tom興致勃勃的問道。
「晴天。」Chris說,「有你在的話應該會是晴天。」
「謝啦,Chris。」Tom說著頓了一下,Chris能想像Tom在那頭彷彿受到稱讚的笑容,他的興奮全然沒有保留,從電話上也能聽出來雀躍,Chris不禁跟著笑了。
溫布頓網球錦標賽(Wimbledon Championships),每年都在六月下旬到七月初舉行,四大滿貫賽事中唯一的草地球場,選手們一律得穿近乎全白的服裝,稱呼女性選手會加上女士或是小姐,稱呼男性則以姓氏略稱。總之,自詡為網球發源地的英國,提到溫布頓,無不視為一年到頭運動比賽最大的榮耀盛事。作為同樣擁有四大滿貫賽事的澳洲人,Chris不知道自己沒有特別熱中網球究竟是件好事還是壞事。當然,無法和Tom討論他鍾愛的瑞士前球王Roger Federer如何尋求東山再起,他的揮拍如何優雅,如何精準無比;或者是蘇格蘭出身的英國新希望Andy Murray是否有機會暌違七十七年成為奪下冠軍的地主球員。這種感覺,就像Tom只能帶著好奇和渴望和一知半解的眼神,聽他解釋衝浪時要如何保持身體重心,還有海水的浮力和游泳池相比有什麼差別──還有Tom最想知道的,他願不願意帶他去衝浪。
不過他們都互相承認對方是一個還不壞的傾聽者。Tom的話是比Chris多了一點,有時候可能多不只一點。Tom實在太多話了,老實講,如果沒有仔細聽,一個不注意就會變成脫韁野馬。上一秒還在莎士比亞哈姆雷特,下一秒已經在討論下一個想去度假的地點(不過Tom還是不折不扣的英國男人,Chris鮮少聽到他主動談吃的)。但Chris有時不是這麼介意(就先暫時不提他們的確商量過一份清單列滿未來想去的地方),因為連Tom也知道連Chris都未必然可以(就連他其他的好朋友都未必能)專心聽他講完一件其實很簡單的事情。讓Chris挺過Tom優雅迷人英國腔和有如英國戰機轟炸般的字字珠璣(換言之,幸好Tom不是德國人),背後真正吸引他的特質其實是Tom講話時從來沒注意過的,平時有邏輯而被認為果然是劍橋高材生出身的Tom,和他說話時卻意外脫線和跳痛,而且不是普通的少根筋(Tom連舉動都會迷糊起來,不過起床穿錯他的衣服這點Chris可能不會馬上告訴他,而是靜靜看著Tom的身體被包裹在他大一號的衣服裡,那或許是屬於男人的某種無與倫比的成就感和征服感吧。至於他善意提醒Tom然後幫他換上他該穿的衣服之間的事情,從接吻到撫摸到更進一步,毋寧是他們倆的最愛)。
「我想今年大概也沒辦法一起去看球賽吧。你什麼時候要去香港拍片?」Tom輕鬆的問他。
「六月底。還沒完全確定時間。」Chris說。他的新電影《網絡》(Cyber)下一個外景地在香港。正好是最炎熱的七月份。
「你沒問題的。」Tom說,一如往常讓人可以放心和給予力量的溫柔嗓音,Tom是相信他沒錯,不過Chris已經漸漸了解Tom話語中更細膩的心情變化。
Tom是掩飾情緒的高手,個性頑強的英國人,但沒這麼容易騙過他。他不是Thor,不會輕易的被Loki口是心非所迷惑。「如果六月底才出發,搞不好還是有機會和你看場球賽。在家看轉播也不錯。」他提議,雖然看不見Tom的臉,但他還是從Tom的猶豫和接話的聲音中明顯感覺Tom提高了嘴唇上揚的幅度。
他不是Thor,Tom也不是Loki。Tom的掩飾不像Loki如此爐火純青。Tom在遇上他時會有戀人般的執拗,使他完美的情緒掌控有了破冰的死角。但Loki卻不然。
「看轉播也是個好主意。」Tom真心說,知道Chris不是敷衍而是想陪他。
「Chris?」Tom又喚道,現在是下午三點半,Chris也在家,背景聽起來非常安靜,Elsa可能帶著小玫瑰出門了,他猜測。他們一向盡量避開晚上講電話,一方面晚上通常是家人相聚的時刻。另一方面,到了晚上,野性的男人本能似乎更難壓抑。
「你這幾天有空嗎?」他問。
「沒什麼特別的,怎麼了,有什麼事?」
「也沒什麼事。」Tom說,不小心進入了英格蘭式的客套迴圈。「我在想,如果你有空,畢竟你也要出國了,我大概七月中也會去聖地牙哥一趟,你知道,就是聖地牙哥動漫展(SDCC)的活動。反正,我們……下次見面,嗯,我想應該是……」
「你想約哪一天?」Chris打斷他,Tom的算術實在太差。
「……」Tom一下子說不出話,這一沉默就沉默了三四秒鐘。
「明天可以嗎?」Chris索性第二次主動出擊。
「……」
「Tom。告訴我你還在。」Chris努力保持正經,其實內心早已捧腹大笑。
「好。」
「好。」Chris學他重複了一遍。「我明天可以過夜。」Chris又補充,一說完便輪到他渾身躁熱起來,「……可以嗎?」
Tom接話之前停頓了半秒,Chris沒有察覺,「你不會聽到我說不行……除非我想不出什麼方法迎接你」Tom說。
「你最擅長給別人驚喜。特別是我。」Chris壓低聲音,雖然周圍沒有其他人。
「那是因為你太偏心了,Chris。」Tom微笑著說。
隔天下午兩點,Chris帶了一瓶紅酒和一個從市集上買來的起司蛋糕,準時按了Tom位於北倫敦住家的門鈴。久未見面,Chris給了Tom一個迅速而僵硬的擁抱,招呼打的有些生澀不自然。Chris簡單扼要的交代Elsa這幾天帶著小玫瑰和其他家人出遊,Tom僅是禮貌性的點點頭。他不想要刻意矯飾。
距離正統四點開始的午茶時間,兩點是略早了些。Tom泡了一壺茶而不是咖啡,唐寧牌(Twinings)的格雷伯爵茶(Earl Grey Tea)。Chrs略有耳聞,但沒想到茶香吸引他的程度就像Tom身上清淺的味道一樣誘人。Tom從櫃子中拿出兩個瓷盤和一套喝茶的陶瓷對杯,Chris則是幫忙把糖罐和另一壺比較小的牛奶擺在起居室的木几上。Chris沒有和Tom一起去過高級飯店吃傳統的英式下午茶,那一套繁瑣的鮪魚沙拉三明治、司康、和不怎麼美味的蛋糕,對他來說實在沒什麼吸引力(剛搬來倫敦時他曾經被Elsa拖去吃了一兩次,Chris摸著良心,不難理解為何大多數觀光客負評遠勝正面評價)。
Tom的教養無懈可擊,想當然耳一定嫻熟餐桌禮儀。Chris想著,不過當他們雙雙坐下,那壺茶似乎立刻就對英國人起了最大的舒緩效用,Tom一放鬆,Chris客隨主便,Tom也不特別講究的大快朵頤起蛋糕,津津有味的神情逗樂了Chris。他們聊了許多最近發生的事。6月11日在皮卡地里(Piccadilly)的阿波羅劇院(Apollo Theatre)舉行了《無事生非》(Much Ado About Nothing)的小型試映會。改編自同名莎劇的小成本黑白電影,請來了導演本人Joss Wehdon。Tom當然不會錯過這個能與好友相見的機會,特地趕赴現場。說到這裡,Tom不禁有點遺憾四月MTV頒獎時Chris為了參加朋友的婚禮而未能一起參與典禮。
「那天真的很好玩,我沒想到我們可以得這麼多獎!」Tom意猶未竟的說,Chris笑了笑,復仇者聯盟的票房橫掃全球,不得獎才怪。
「他們愛你。」
「觀眾愛的是Loki。」
「謙虛可不是什麼美德。是你應得的就該暢快接受他。」
「沒有你就不會有我。」Tom依舊不屈不撓,固執的表情惹得Chris忍不住湊上前親了他一下。
Tom愣住了,Chris的嘴唇一捕捉到Tom的驚訝立刻稍稍退開。他有些困惑,Tom的反應不在預期之中而令他手足無措,而下個瞬間受傷的感覺頓時從心頭湧起,彷彿風平浪靜的天氣遭受突如其來的烏雲壓頂。Chris匆促略過四面八方開始吞噬他的心情,隨著Tom在他退開之後似乎一時說不出話來,那份感覺便越來越接近恐慌。
「對不起。」Tom說,努力擠出一點笑容,「我們好像很久沒接吻了。」
「不,是我太突然了。我該說抱歉。」Chris說。
Tom沒有接話,那神情讓Chris想狠狠把人抓進懷裡,但又突然害怕起做了以後的後果。如果是平常,他會毫不猶豫的擁抱這個跟Loki一樣無時無刻需要擁抱的男人。Chris的手指神經質的顫了一下,他實在想抱緊他。非常非常想。從頭到腳神經無一不在拼命吶喊。但是Tom猛然站起來,讓Chris嚇了一大跳。我去重新燒一壺水,他迅速說,標準的遁詞,只是Chris仍是來不及拉住他。他甚至沒有勇氣伸出右手攔住他的腳步。
這一去,Tom在廚房待了整整十分鐘,直到他帶著熱水回來。Chris從未見過Tom將苦惱直接表露在外,也不知道Tom會捨棄所有禮節規範只求逃離他身邊讓自己恢復冷靜。這十分鐘內,Chris僵坐在位置上,腿和身體彷彿裂成了兩半,他感覺不到腳,也不知道手被擺在哪裡。腦子和心正在往兩個方向疾馳而去。Chris不只一次想要衝進廚房,直接面對那個可能正在望著滾水發愣的男人。Tom和他一樣驚慌,他看的出來。而這也是他不想進去的原因──如果Tom不冷靜,他也不冷靜,不管說出什麼話似乎都極有可能導引向走火的風險,而Chris清楚明瞭他無力承受。連帶方才的恐慌其實已經令他會意過來了一切。那就是Tom為什麼選擇躲起來的理由。
十分鐘後,神色放鬆一些的Tom重新添了熱茶,他們之間顯然急需一個新的話題,Tom隨口提起自己前陣子出門買咖啡被狗仔偷拍,幸虧他出門會留意外貌不要太邋遢。
「我以為倫敦很安全。」Tom說,顯得有些苦惱。
「住在英國已經文明很多。」Chris忍不住挖苦。
Chris沒特別細數從去年底開始,他只不過是待在洛杉磯和弟弟Liam一起去聖誕節大採購,狗仔們就在超市外距離他的車子十公尺的地方守株待兔。三四月他勤跑健身房鍛鍊體型,狗仔更是幾乎天天都堵在後門。要不是Chris深知自己的名氣還沒那麼響亮,觀眾們看到他只會眼熟的想起可能是舉著鎚子又愛穿紅披風演莎士比亞劇的金髮男人。已經結婚生子又沒鬧緋聞的條件,應該無法引起鍾愛腥羶八卦的美國狗仔多大興趣。
等到他們重新喝完一壺茶,各自吃完一塊半的蛋糕,兩個人都跑了兩次廁所,Chris的手指離開茶杯,而Tom終於主動靠近他的臉頰。他們互相凝視了很久,久到Chris都能看清沉澱在Tom眼珠裡的他自己。Tom彷彿一個尚未獻出初吻的男孩,略帶猶豫又小心翼翼的讓嘴唇與Chris輕輕貼合,起司濃郁的甜味挑染在鼻息之間。他都忘記有多久沒有親吻Tom,嘴唇的觸感和欲言又止的澄澈眼珠,勾起他內心深處疼痛的渴望。
「你還不抱緊我嗎?」Tom低聲說。
Chris右手扣住Tom的後頸,左手則是輕輕環住Tom的脊背,兩副胸膛的距離在霎那從十公分縮減為零。執念的星火拂過Tom略低的肌膚溫度,直到單純的擁抱也開始令他們覺得熱。輕薄的白色T恤凸顯Tom胸前未禁撩弄便隱隱浮現的乳頭輪廓,宛如一張被打開的邀情函。Chris隔著布料咬住了那對乳尖,傾耳細聽Tom安靜的喘息,他的鬱結的遲疑全都隨著浪潮退去。Tom沒讓Chris在客廳卸下衣物,而是躺在沙發上吻了一下他帶著鬍渣的臉頰。接著他站起身,拉著Chris一起起立,Tom又墊起腳吻了他的額頭,有如一對跳著圓舞曲的雙人組合。Tom赤腳踩過木頭地板,腳步挪動優雅卻又沉重。沿著他們熟悉的走廊,Tom緊緊牽著Chris的手,彷彿要打開一個祕密那樣慎重的打開他的房門,Chris幾乎在瞬間勃起,那無聲卻強悍的誘惑,使的他差點無法走進房間而是抱緊Tom哭泣。這份刻意安排的勾引是Tom的故意和有意,卻也是他最坦率動人的表演。
「我被邀請了嗎?」Chris低聲問道。
Tom扣上房門,轉身面對他,「我只邀請你一個人。」
臥室裡迎面而來純粹屬於一個男人的氣味。沒有香水或芳香劑。純白色的牆壁,房子漸漸老舊之後的油漆剝落。淺綠色漸層的窗簾,窗台上的灰塵。幾本小說隨意被擱在灰色的矮櫃上方。黑色收納式衣櫃,所有抽屜都關好扣上,Chris卻想不起來Tom到底替他留有多少衣物。他的眼睛漸漸發覺幾個擁有他生活過的小小痕跡,包括床上兩顆並排的枕頭。不過粗枝大葉在幾秒鐘之後真正帶給他震撼的是那副從沒見過的相框,以及那張連他都不記得的照片。
「Tom。」Chris喃喃低語,「Tom。」心臟彷彿被重擊。
「噓。」Tom整個人貼上Chris的胸膛,「吻我。」
他深深吻住名叫Tom Hiddleston的男人。心臟早已脫離悸動而是泫然欲泣的劇烈跳動。一個從始至終都沒有身高差的親吻。雙唇不必被撬開,兩個人已經為對方準備好微啟的舌尖、口腔、還有連嘴唇都彷彿不夠的吻。
落入Tom的床,就彷彿掉進溫暖包容的深處海洋。
他們很久沒有在床上做愛,幾個月來第一次。特別是Tom的房間以及乘載過他們激情的床褥。Tom仰躺著,Chris半跪撐在他上方。兩人一同伸手拉掉對方的上衣,Tom看著Chris跪在床上,靜靜脫下他的長褲和滾著一圈紅色鬆緊帶的底褲。對上Tom沉著和蓬勃的慾念,Chris部分的肌膚顏色漸漸轉紅。因為性慾而蒸騰的熱氣彷彿變成了可見之物,Chris戀戀不捨的啃咬Tom變成玫瑰色調的乳頭,雙手抬起Tom的臀部,拉下包裹住他的慾望的束縛,直到Tom也全身赤裸。
Chris在Tom耳邊磨蹭的時候,通常是下午。
他們喜歡倫敦的光影隔著嫩綠色的樹葉,再隔著一面會讓房間的白色牆壁倒映波光粼粼的玻璃窗,然後清晰又模糊的陽光灑在床上,還有他們的腳邊。Chris習慣Tom用腳趾擦過他的腳踝,或者更往上一些輕輕蹭著他的小腿腹。比起Tom用手指穿過他的頭髮(如果是之前,Tom甚至喜歡用手指頭捲他的長髮,動作無疑很女孩子氣,但他們只覺得彼此回到了接近Thor和Loki的童年)。Chris認為那男人若有似無,有些粗糙乾燥的腳趾在他身上試圖想要溫柔的留下點什麼痕跡的瞬間──
最心動。
只不過吸引Chris的遠遠不只這些。藉著日光他可以清楚看見Tom臉上的稜角和灑下的陰影,還有他身體極為細緻幽微的角落。Tom在髮際處的淡淡雀斑,不小心從下巴冒出頭的鬍渣,如同摺扇般脆弱的眼睫毛,他喜愛吻過這些地方,享受截然不同的快感。然而Tom此刻跪在床上替他口交。情色的口水聲宛如浪濤細瑣的挑逗他的神經,他的性器經過嘴唇和舌頭的摩擦,早已到了沒有退路只剩下忍耐的最後一步。Tom難得大膽的捨下他的羞澀,專注而投入的舔舐著待會即將要貫穿他自己的東西。還有什麼比這更煽情?Chris咬著牙關,他可能隨時都會射在Tom嘴裡。說不定是下一秒,也可能是下一分鐘,全都仰賴他的自制力和他們想要如何取悅對方。
不行了。Chris想著,光是保持著腦袋繼續運作都是一種煎熬。說沒有期待是騙人的。他想念Tom的身體,想念Tom的獨一無二,沒什麼好說,他想念他。
而且是太想念了。當Tom突然用力吸吮他的陰莖。
他猛然抬起Tom的下巴,幾縷透明色的唾液跟著被勾出粉色的唇瓣。他強而有力的覆上Tom已經紅腫的嘴唇,果斷霸道的佔進Tom微微張開的兩腿之間。可是這樣的幅度還不夠,不夠,一點也不夠。他的吻充滿掠奪性,現在他是男人而且是想要征服的那一方。他的男性身軀壓上Tom的胸前,所有慾望都凝結在另一個男人的瞳孔裡。
「我還以為你一點反應都沒有呢。」Tom淺淺笑著,雙頰盡是紅暈。
「你太看得起自己。」Chris喘著氣,「而且也太看得起我。」
他的指尖劃過Tom連接大腿與私處附近的肌膚,就像以為遠在光年以外碰觸不到的星星突然間近在眼前,而且是可讀、可聞、可嚐的美好世界。讓Tom下意識試圖合攏的大腿在他的佔有和堅持之下越張越開,那份成就感令他迷惘。
Tom的輕微顫抖是真實的,不知不覺被他的指頭給撥弄、拓展、來回穿梭的穴口也如此真實。他將陰莖壓進那道緩緩敞開的通道,有如無法操縱季節而只能耐心等待綻放的花苞。最後是他的嘆息。Tom。一場燃燒的日落。
從律動到解放這段過程,Chris把他想像成是一場比賽。F1賽車。很類似他在《RUSH》的一個鏡頭,他憑空想像賽道,腳底板則是緊緊追隨著腦袋的想法而打著節拍。加速、減速、如何藉由微妙的剎車力道超車,如何掌控車速和排檔的變化,彎道、直道、不停循環的跑道。他在Tom的身體裡,就像他刻意減重過的身材矯捷的鑽進車手的駕駛座,他的陰莖完整的被含住在Tom已經沒有空隙的悠長通道。他擺動腰部、一次、兩次、三次。Tom開始呻吟。四次、五次、六次。Tom猛地抓住他的脊背,上半身不由自主的抽搐。推擠來到第七次或第八次之後,Tom的呼吸聲變重,有時甚至會忘記呼吸,一雙淺咖啡色的眉毛擰在緊閉的眼睛上方。Chris每到這時候都最心疼,因為他不曉得Tom究竟是因為快感還是疼痛而屏息,會痛嗎?Tom。告訴我。Chris壓在他的耳朵邊問他,這樣的角度下Tom優異的柔軟度會發揮極大的功用,他的右腳幾乎是被他的肩膀撐了起來。Tom的聲帶摩擦著無法成為單字的氣音,但每個字母似乎都與疼痛無關。他是在叫著他的名字。Chris。
等到連他都忘記律動進行到了第幾回合,Tom的呻吟和肢體動作會逐漸比較不顧一切,彷彿是在回應他。因為他再也無法控制只想狠狠的、用力的、不計代價的讓身下的男人永遠無法忘記他的慾望。他握住Tom的下體,搓揉他的男性欲望,讓Tom因為太多的刺激而弓起身子,讓他們結合的姿勢變得更加放蕩。Tom的後壁常因此猛然收縮,他也會差點無法把持而洩精。還不行,還沒結束。他的呼吸變得亂七八糟。他的右手扣緊Tom的手指,Tom的右手則是抓緊他的背,平滑的指甲沒有給他任何刺痛的感覺,只有象徵信任的指痕透過脊柱和層層阻礙,熨燙了他的心和不隨便掉下來的眼淚。最後他鬆開剎車,放任油門被踩到底,Tom破碎的嗚咽和他的撞擊都到了極限,他們的精液最後才雙雙的留在彼此的身體。他的那一部分被Tom深深包容,而Tom的那部分濺上他的腰腹,沾濕了他和他緊緊密合的肌膚。這個時候Tom彷彿已陷入恍惚,被高潮捲走了大半的心智。他捨不得抽離Tom滾燙的後穴,於是他抱住那個男人,吻去他滾下的淚水或是唾液,在這一刻Tom對他的愛或是Chris對他的愛都無庸置疑。在那一刻。沒有空隙存在的身體結合,將讓分離的割捨暫時被拋諸腦後,而讓他們的眼珠只倒映著彼此因為彼此而最美麗的樣子。
傍晚時分,Tom從輕暖的羽絨被掙扎探頭,裸露的肩膀和頸子上點綴著正要盛開的粉嫩吻痕,Chris方才每一個吻都吻得用力。他還咬了他,特別是後頸。還有鎖骨。他的上臂。手腕裏側心跳跳得一蹋糊塗的肌膚。還有Tom的那裡。甚至他也咬了他的臀部。Tom也不清楚剛剛Chris到底咬了他多少地方。他舔過或是吻過的肌膚不可計數。他也算是體無完膚了。可是Tom耽溺在那陣久久無法散去的氛圍之中不可自拔。Chris躺在他觸手可及的地方。所有的一切都顯示著他正在被愛。
被一個他深愛的男人深深的愛著。
Tom讓Chris將無法說出口的情緒留駐在他身上,那些痕跡、精液、被凹折過的雙腿、激烈拉扯的肢體。他沒有感覺到特別的疼痛,只知道Chris發洩了不只是需索的情感。他不能留下什麼實際的東西在Chris身上,那些透過性愛傳遞的印記。哪怕只有一個都是悖德的象徵。除了他敏感的身體給予Chris和他自己都無法達到的快感。但他知道他能給他的已經藉由純粹的愉悅傳達到Chris的心中,確實的。
Tom趴在床緣,從地板上撈起Chris的T恤,Chris靠在枕頭上看著Tom套上衣服,他試著再從地上拿起褲子的時候,Chris按捺不住捏了他屁股一把。Tom因為怕癢而扭了一下身體,他放聲大笑,依舊裝得十分冷靜,既不躲開也不穿上褲子。Chris被激起玩心而得寸進尺,他的手指揉捏著Tom充滿彈性的臀肉,儘管與性慾的手感無關,略帶挑釁的舉動還是讓Tom倒回床上踹了他一腳。做愛結束的甜美氛圍。加了太多牛奶也加了太多砂糖的咖啡。他們都知道該珍惜的東西是什麼,因此Chris沒有猶豫,跟著穿上Tom的T恤,已經減去大半屬於雷神肌肉的身軀如今變得精瘦許多。穿上Tom的衣服,也只不過是有點緊繃而已。
「我餓了。」Tom說。
「我倒是吃得很飽。」Chris說,靠在Tom的肩上咬住他的耳垂。
「你敢說你不餓嗎?」Tom帶著惡作劇般的笑容,意有所指。
「你說的沒錯。」Chris接過Tom湊上的唇瓣,「我的胃還有很多空間。」
他們一邊打鬧一邊走到廚房,Tom從櫥櫃裡拿出義大利麵麵條,還有另一包已經開封過的螺旋麵。Chris跟在後面,自動打開冰箱。
「你想吃麵?」Chris問道,眼睛迅速掃過冰箱的存糧。
「想吃很久了。」Tom說,Chris立刻被這句話射中了膝蓋。
以一般的標準來看,Chris認為自己的廚藝比Tom來得好。應該不只是推測而已而是事實。不單只是英國食物難吃的刻板印象。他們當然各自會下廚,次數多寡的問題。Chris自從婚後就不太有機會掌廚。但這無妨,因為他的雕蟲小技得到了Tom的全心依賴。他把剩下的絞肉拿出來退冰,將番茄和洋蔥切碎,吩咐Tom從冰箱裡找出還沒過期的番茄醬,把洋蔥用攪拌機磨成泥狀,將這些食材全都丟進炒鍋裡悶煮。接著又熱了半鍋水,準備混和的洋蔥、絞肉和番茄加進滾水。等待的時間裡,Chris和Tom在廚房聊天,一邊喝著Tom刻意拿去冰過的香檳。在肉醬隨著調味料的增加逐漸散發越來越誘人的香味時,他們靠著淺嚐對方彼此的嘴唇引開對於飢腸轆轆的注意力。Tom煮了一鍋熱水,將黃色麵條以及所剩不多的螺旋麵一口氣倒了進去。Chris接手將燙過的麵條和肉醬拌在一起,再炒兩分鐘之後,Tom將盤子遞給Chris,裝盤添上幾片羅勒葉和起司粉,總算大功告成。
Tom的確愛吃Chris親手煮的菜。所謂抓住一個人先抓住他的胃或許是有道理的。他們沒有點起蠟燭渡過浪漫的燭光晚餐,Chris的座位和Tom呈90度角,因此他們偶爾因為移動叉子而撞到彼此的手肘。每撞到一次,Tom就會蹙起眉頭,而Chris回敬的方式是故意用叉子捲起麵塞進Tom嘴裡。Tom的餐具大多都是白色,只有被用來裝麵的瓷盤周圍有著兩圈鮮豔的紅色鑲金邊。
「這個盤子是你買的對吧?」Chris一邊吸麵條,一邊問。
「是啊,幾年前去羅馬的時候買的。為什麼這麼問?」
「看的出來其他的東西是你和你媽一起買的。」
「這你就猜錯了。」
「我居然猜錯了?」
「沒關係,你還有兩次機會。」
晚餐過後,Tom負責洗碗,Chris則是站在Tom的右手邊,負責把東西擦乾歸位。位居高緯度的倫敦,即便是晚上八點,天邊仍舊塗著薄薄一層藍空的清亮。遠處被層層疊疊的房子和柏油路擋住的天際染上一條橘紅色的夕陽線,才讓人知道夜晚即將隨著日落來臨。Chris和Tom決定回到床上繼續消磨時間。在那之前,兩個人擠進浴室,Tom順手按了音響的開關,他們一邊看著對方刷牙,一邊跟著音樂在狹窄的浴室跳舞。兩雙腳二十根腳趾頭,他們輕快的在鋪著馬賽克磁磚的地面上互相配合對方的腳步。Chris扭起腰與Tom相比絲毫不遜色。他們咬著牙刷開始比賽誰的屁股搖得比較厲害。Chris笑得幾乎要把滿嘴的泡沫噴到Tom臉上。你輸了。Tom笑得喘不過氣,用手背把牙膏擦掉,先笑的先輸,他說。他媽的才沒有,Chris邊漱口邊說,屁股先停下來的人輸。
「那輸的怎麼辦?」Tom問道,用毛巾擦了擦臉。
「輸的先脫衣服。」
「你腦袋只裝著這件事吧。」
「可不只我這樣想,喂!誰叫你先來脫我的衣服!」Chris怒道,只見Tom掛在他身上,手指鑽進Chris厚實的腹肌,把下擺直接拉到乳頭的高度。
「你說我輸了。所以我來脫我的衣服。可惜我的衣服穿在你身上。」Tom說,表情十分無辜,Chris翻了白眼。
「我也輸了。抱歉,請讓我脫一下褲子。」Chris故作誠懇的說,逗的Tom笑倒在他懷裡。
剩下來的夜裡,他們再次和彼此的身體糾纏直到深夜。就像男孩找到了最渴望擁有的玩具,一碰就再也玩不膩。用眼睛和手指碰觸彼此身體每個角落。最後進入了感官的世界,或許他們才能不只是靠語言理解。
你穿得下我的衣服了。Tom靜靜的說。你瘦了。
你覺得可惜嗎?
不,我只覺得有點心疼。
心疼什麼?
減重很辛苦。我也有經驗。
你一定不是在跟我說你當初去試鏡Thor的事。Chris說著淺淺笑起來。
我的哥哥,你想取笑我嗎?Tom趴在Chris胸前,高度正好輕觸彼此的嘴唇。
不,弟弟,我只是覺得下次你想偷穿我衣服的時候,記得提醒我。
我絕對不會再戴上那頂金色假髮的,絕不。
但我不介意把紅披風借給Loki。我想,你躺在披風上會很性感的。
該死,Chris,你還敢說你滿腦子都不是在想那個。
午夜時分,不知道是誰的第幾次的高潮和誰的第幾次射精,Tom俯臥在床單上,微微蜷起身體。Adam。那副模樣和那副姿態。那雙Chris這輩子看過最美麗的長腿,連191公分的他也無法媲美的完美比例。Chris靠在他身邊,兩個人渾身浸滿淋漓的汗水。Chris摩娑著Tom的背,忍不住輕輕開口。
「對不起。」Chris說。
「為什麼?」Tom趴在枕頭上,聲音有些模糊不清。
Chris知道自己膽小的說不出口,剛剛他把精液再一次全部射進Tom體內。Tom沒問他也沒要求他用保險套,就這樣一次又一次的放任他占領他身後的甬道。
他無法忍受Tom離開他。無法忍受他不愛他。無法忍受他對他的愛有所遲疑。Chris一直以為可以拿捏他們之間曲折但卻純粹的情感。現在才發現他錯了。當說要愛的時候,那不是說放下就可以放下。當對方給了他太多,而他卻沒有付出等同回報的時候,為什麼反而覺得更不滿足的人卻是他。
他太久沒戀愛了。是嗎。久到忘記戀愛中的Tom用什麼心情在與他戀愛。
「我不知道。」Chris喃喃的說,有點像是自言自語,他要說的其實不是這個。
「Chris。」Tom說,「我希望你不要再說。」
「如果我堅持呢?」Chris慢慢說道。
Tom撐起上半身,凝視Chris湛藍的眼珠,床頭燈的昏黃光線拂過Chris好看的臉。「我想我還是會聽你說完。」他說,「但是我會假裝聽不見,而且不告訴你。」
「Tom。」
「對我來說這樣就夠了。你知道嗎。」
Chris轉開視線,喉頭嚥下了哽咽。
「你為什麼要喜歡上我?」
「其實不是所有事情都有理由的。Chris。」
否則你也不會和我在這裡,躺在我的旁邊,擁有我的身體,還有我的心。
我最喜歡的季節是秋天。Chris睡著以後,Tom忍不住自問自答。但是遇見你之後,我便喜歡上了冬天。
Chris將他箍緊在胸前,因此他只能大致上看見黑暗中Chris模糊的臉。燈關掉了,窗簾也被拉上,只留下微乎其微的一道縫隙,六月夜晚十度左右的冷風無聲無息的滲入磚牆、流進地板。
他喜歡冬天的原因之一便是喜歡瞬間的溫差。從溫暖得令人昏昏欲睡的客廳,走向踩在磁磚上感受腳底板竄上的冷意,Tom著迷於這一到兩秒鐘的心理反抗和不情願,還有讓他手臂沒有任何禦寒防護的白色棉質短袖T恤。他深深吸了口氣習慣溫度,冷的感覺退得很快。他的適應力一向很好。或許有時候太好了也不一定。
天色還很深,如果可以,Tom希望這一夜能夠再延長一點,一點就好。他的腿纏著棉被,Chris裸露的小腿就在附近。他親吻他,親吻Chris已然熟睡的眼皮和他的有點塌塌的鼻尖。一和Chris的胸膛相貼,就像跳進了溫熱的泳池,終年恆溫,比倫敦的夏季還令他著迷。陽光填滿了陰鬱四分之三個年分的天空,儘管是Chris溫暖的手指也不能免俗地染上冬日的一點點冷,像是站在樹蔭下夏日的微風。Chris半睡半醒,手掌在Tom的臀部游移,最後終於回到他的腰。Chris攬緊他,下巴抵著Tom的捲髮。
Tom睡著了。睡在他最喜歡的冬季夏日。
◆
Chris後來離開Tom的家,是隔天早晨七點半。
沒有時間規定他必須幾點離開,Chris從頭到尾也不曾說過他必須趕在幾點回家。Tom什麼都不知道。他想,或許他們都固執而且一廂情願的把無知當作是體貼對方的默契。如果不知道,或許就可以將它當作一個偶然。他的離去只是偶然。而不是醒來就穿不進玻璃鞋的童話。
他們一同在六點醒來,Chris在Tom的眼角和唇角留下淺淺的親吻,彷彿他是個易碎的娃娃。纖細的倫敦晨光將Tom的眼珠暈成了淺藍色。天空藍的顏色。Chris穿走了一件衣服。關上衣櫃,Tom原想和他一起出門,這樣就不用面對寂靜的屋子。
但他最後還是選擇待在家裡。親手關上Chris離開之後的門,因為他必須學著去習慣。就像他多年來做的一樣。
《待續》感謝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