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配對注意:錘基/范基(Thorki/Fandroki)
※尺度注意:NC-17。自從掉坑以來哪篇沒寫肉,自己不忍卒睹。
※關於范基,歡迎參考前文:《Guilty Crown》
※文章大部分都是自己掰爽,與北歐神話部分關連。劇情上若干承接雷神2。
※到了此刻我只想讓他們因為愛而轟轟烈烈,以至於最後轟轟烈烈的,一起去死。
主題BGM:【Brand X Music-World Without End】
文章一律使用中文譯名,部分參考wiki及《圖解北歐神話》(城邦,2011)
◆
范達爾認為自己一生中足以稱道的事情太少了,就算是以他自己的低標準來看。仔細回想起來,連稱得上能讓他的名字比青銅更永恆存在的機會都寥寥可數。他的名字不會被刻在紀念碑,不會被詩歌吟唱,不會留在紀載裡。與他宣誓效忠的對象相比,又或者與另一個和他的王相對立,那個仿若鬼魅,有如月缺的另一半。他的名字最後將連同他的肉體一起消失,就像被暑氣帶走的雨,被風吹走的霧,被日光融化的春泥。他只是露水,就像他和那些逢場作戲的女子一樣,短暫、匆促、哀切卻又美好,恍惚一場露水姻緣。
他曾在一望無際的草地上揀起一株被吹散的蒲公英,完全不記得為什麼那個黑髮男人在那個當下會站在他的旁邊。男人穿著翡翠綠的袍子,雪白皮膚幾乎和風融為一體,他的髮色比眾神之父的烏鴉還要黑。但是范達爾曉得洛基的心臟是血紅色的,雖然他沒機會看過,范達爾猜想,最後他恐怕也沒有那個榮幸剖開洛基的胸膛去親手證實。
洛基站在他身旁,離他很近,長袍袖口只蓋到他的手肘,范達爾因此有機會碰觸到體溫略低的洛基──他的一部分,一部分的手臂,一部分的肌膚,還有若即若離的手腕。
洛基稍微動了一下,像極了神經質的顫抖。范達爾不想去猜測那是洛基的右手覺得寂寞,事實上他的左手也十分寂寞。他的手指渴望著與那雙太過修長的指頭十指交握。反正他們是兩個太過寂寞的人,如果讓指縫和指縫之間不存在任何空隙,如此一來那隻平常實在顯得太冷的掌心就可以因為他而溫暖起來。
結果他只是把那株斷了根的蒲公英夾在洛基的耳際。甚至無法好好的看他一眼。
他想他是知道的,這個人在死前的最後都不會呼喊他的名字,那株蒲公英只在洛基的頭髮上留了幾秒鐘,隨後就被風勢給捲走。散落的粉白色花絮向四方飛去,范達爾癡癡地看著越飛越遠的蒲公英,過了很久才發現洛基輕輕的握住了他的三根手指。
的確,他到底曾經擁有過什麼,又或者留下什麼呢。
可能什麼也沒有。但這也是一種結果。他願意這樣想。
◆
以神域的年齡來計算,洛基十六歲時生下了他的第一個孩子,名叫斯萊普尼爾。
就神祇而言,那不是一個光榮的生產,也沒資格得到女神的祝福。光是洛基的受孕就讓祂們只想做出一種可稱之為掩耳盜鈴的舉動。八腳馬誕生的消息甚至到了洛基生產當天才不小心洩了密。儘管洛基是阿斯嘉的二王子,擁有阿薩神族最尊貴的頭銜,擁有一個炫目的稱號,還有眾神難以企及的身分。但那又怎麼樣呢。當洛基獨自一人在房間因為即將臨盆而痛苦尖叫,他的肚皮幾乎被斯萊普尼爾的軀體給撐破,大腿間流出的血水染紅了乾淨的亞麻床單,空氣裡都是血腥氣味。他想離開房間求救,卻跌倒在床鋪旁邊再也動彈不得,石頭地板冷得他直發抖,他撕碎了身下的衣服,幾乎全身赤裸,這才突然會意過來不管他怎麼掙扎都不會有人聽見。
原來安靜也可以這麼致命。洛基想著,這個念頭如同毒藥流進他的血管,讓他幾乎沒發現自己呼吸開始困難。他想轉為側躺環住自己快要失溫的身體,但這樣無濟於事。縱使對即將發生的情況一知半解,他知道他得仰躺著將雙腿張開,接下來唯一能做的事就是等待。洛基用指尖觸摸凸起的肚臍,他的肌膚本該比春天的花朵還要稚嫩,色澤是完美的潔白,現在膨脹的腹部四周卻爬過了無數道彷彿蜘蛛網一般的黑色血紋,洛基別開頭,硬是把內心那股漸漸拔升的反感給壓了下去。他一點也不喜歡自己現在的模樣,再想下去就是痛恨了。在全然孤獨的房間裡被迫張開大腿,這算什麼,洛基咬住牙關。在諸神脅迫下不得不化身牝馬與史瓦帝法利交媾的畫面猛然像一把銳利的匕首刺進腦袋,洛基差點把舌頭咬斷,為什麼要現在想起來?為什麼要想起來?他痛罵自己,一邊使勁抓過地板,指甲斷裂的刺痛感立刻減緩了那份強烈到彷彿在強暴他的記憶,但是不久之後血水流盡的疼痛就像是將他活活丟進熾熱的沙漠,他很快的連思考都沒辦法了,只能墜入一片無盡的孤立無援。他微微側過頭,看著唯一一扇沒被窗簾完全遮住的一絲清冷的月色,藍的幾乎無法分辨是藍色的夜空。他決定把剩下的一點點力氣,用來想著索爾。
還有索爾在比任何人,任何東西都更早之前,就讓他自願為他敞開自我的模樣。
不過漸漸的洛基連索爾的臉都想不起來,他的孩子折磨著他。他時而發冷,時而渾身燥熱。無論冷熱,都消磨掉他原本源源不絕的體力。陣痛讓他暈過去太多次,而每次清醒過來都是因為更劇烈的疼痛。這樣的狀態便反覆了整整兩日。兩天過去,他沒有進食,喉嚨因為沒有任何一點水分的滋潤而幾乎連呻吟都發不出來,嘴唇乾裂破皮,指甲碎裂瘀血。洛基在戰場上只受過皮肉傷,他想如果真的有世界末日,或許再痛苦也不過如此。怎麼可能會有痛楚比他所正在承受的還要不堪?
第二天的黃昏,斯萊普尼爾的第一隻右蹄終於硬生生的穿破他下體的開口,洛基發出目前為止最淒厲的慘叫聲,從沒這麼希望自己當場死亡,這已經不是凡人能忍受的痛,斯萊普尼爾第二次試圖從他狹窄的產道掙脫而出的時候,洛基再次尖叫,不過尖叫聲拔高之後空氣中卻只剩下一片驚愕的空白,因為他笑了起來。扭曲的笑容從他死白的臉蛋上撕扯出一道裂縫。他不是神嗎?不是祂們的一份子嗎?為什麼要受到這樣的對待?而且祂們為什麼要這樣對他?
洛基在那同時領悟到了兩件事情,第一件事,他不是愚蠢而且脆弱的人類;第二件事,如果他死了,這只是他一個人的末日,而不是世界末日。只有他會死,其他人不會。
這給了他奇蹟似的力量,一隻腳出來以後,洛基就知道這個小孩長得不可能會像他,至少,不像他現在的模樣。他死命咬緊嘴唇,把僅剩的力氣──現在讓他還維持清醒的其實只剩意志力──全都集中在下半身肌肉的推擠,另一個活生生的軀體正從他的體內分裂出來,這令他毛骨悚然,頓時害怕起來。他根本沒有心理準備要賦予生命給另外一個與他無關的個體。尤其是他從眼角看見他正在豁盡力氣產下的東西──既如他的想像又超乎他的想像。他害怕自己成為怪物的母親,但最令他畏懼的是──他本身就是一個怪物。
洛基在地板上生下斯萊普尼爾,周圍三公尺內的金色雕花地磚全都濺滿他的血,他躺在血泊中,過了幾分鐘才恢復意識。他相當意外自己沒有死,但也沒有力氣去看他生的小孩長什麼樣子,只隱約察覺下方有個體溫與他相仿的溫熱軀體,正在磨蹭著他沾滿血跡的大腿。他鬆了口氣,至少他的孩子沒有難產,而且好端端的活著。他哭了,這是他第一次為了自己而哭。
從那之後他的美貌就帶著褻瀆般的邪惡。那些曾經試圖染指他的眾神紛紛收手,彷彿是一場不曾發生過的瘟疫。
索爾並沒有機會看見他的弟弟半個身體泡在鮮血中的醜陋模樣,當時已經幾乎被認定為雷神之鎚的繼承者,同樣也將獲得雷神封號的男人,等待著他的是被徹底清洗過的宮殿,挑高的金色大床上換了一層又一層嶄新的床單,幼小的斯萊普尼爾睡在他母親幾乎耗盡所有生命力才生下他的地板附近,旁邊鋪著柔軟舒服的軟墊。索爾差點連這些都沒看見,他的眼裡只有沉沉睡了兩周之後,仍然沒有醒來的洛基。他的黑髮乾淨的收攏在枕頭上,厚重的棉被蓋住了他一度殘破的身體,那雙碧綠眼睛已經太久沒有對上那雙屬於他的天藍色瞳孔,以至於索爾在十四天之後開始恐懼他再也不會睜開眼,害怕洛基再也無法和他說話。
洛基直到隔天才醒來,那時候索爾握著他的手,趴在床邊睡著了。洛基仰躺著,全身上下絲毫不覺得痛,所有傷口完整癒合,就像輕而易舉被擦掉的血印,不留半點痕跡。斯萊普尼爾已經不在宮殿,空盪盪的圓墊上還有小小的八個腳印,洛基曉得他連親手抱他的機會都被剝奪。
於是他叫醒索爾,然後用以前不曾引誘過他的方式,誘惑索爾上床,和他做愛。
二王子理所當然是個蕩婦。這樣的流言在洛基十七歲之後就再也不曾平息。神祇以為純樸的人類避之唯恐不及的一種言語性的盲目,其實不管人神都喜歡耽溺其中,就像諸神寧可被洛基熟練而且變本加厲的花言巧語給欺騙,惱羞成怒之後再以眾口鑠金反擊那只凌厲狠毒的銀舌頭。越來越多人聽見洛基的寢宮裡傳來雷神的喘息,那個祂們最為景仰的勇士。入夜之後索爾的紅色披風便會消失在掛滿綠色幃幔的窗櫺。那滿足了幻想,充滿爆發力的肌肉,將會言之鑿鑿的壓在另一具柔軟優雅的身體上,洛基緊緊包裹在布料裡的光滑肌膚,無人能及的長腿,艷麗的容貌,還有足以讓男人失控的美好曲線,那因為太過性感而微微翹起的臀部,將只為一個人徹底綻放。
那就是為什麼祂們的雷神會淪陷的原因。
被視為蕩婦的洛基事實上只為一個男人張開雙腿,那樣的姿態卻是一輩子也不可能會被認為是禁慾。夜風捎來洛基身上越來越誘人的甜香,幾乎能夠撩起所有雄性本能的貪婪。在夜深人靜的時刻,一對親生兄弟悖德的情慾赤裸裸的流淌在那座金色宮殿的地板上,有一天必將導致諸神在其中迷失沒頂。十八歲的洛基得到火神的稱號,雖然大多數的耳語在私下更喜好稱呼他為邪神。邪神,一種隱晦的語言。洛基將在未來產下危及神族的芬里爾、約爾孟甘德及海爾三兄妹的預言已經甚囂塵上,但是阿斯嘉王室無動於衷,洛基依舊在重要的節慶祭典占據雷神的左手邊,在征戰時位置僅次於索爾之後,他還是在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頂端。他也可以繼位,成為阿斯嘉之王,只要奧丁想要。
不過漸漸的就連洛基也知道那是諸多謊言的其中一個,和他有心做出來的惡作劇或是他無心脫口而出的謊話相比,趨近於真實的善意謊言反而更令他作嘔。
十九歲那年,洛基終於成了擁有四個孩子的母親。雖然其中兩個被流放,而有一個遲早會被囚禁。還相當年輕的洛基好奇著自己的命運是不是會像他的子女一樣,最終都將被他們賴以為生的土地給遠遠放逐。斯萊普尼爾已經滿三歲,矯健的八隻腳蹄跑得飛快,他的成長太過迅速,不再是洛基晦暗的腦海中只剩下扭曲可怖而且變形的回憶。他被允許和他偶爾見面,說是見面,斯萊普尼爾不會言語,不像另外三個孿生兄妹。他已經篤定成為眾神之父最優秀的坐騎,一匹只有神界才能匹配的神駒。他的命運已經確定下來了,然而洛基卻看不見自己的未來。照理來說他應該要覺得驕傲或是平反,他是他的親生子嗣。但洛基心裡已經容不下這些東西。
洛基撫著斯萊普尼爾柔順的鬃毛,將臉深深埋進他溫暖的鼻尖。他每個孩子的身上都有他的味道,不可思議的。森林的氣味,湖水的氣味,然後是星星的氣味。洛基貪戀著斯萊普尼爾比他高上許多的溫度,聽見了索爾每次都不肯適可而止的大嗓門。
洛基可以成為我的王后,他的哥哥在不遠處說。爭辯對象當然是他們的父親。
洛基不自覺站了起來,斯萊普尼爾眷戀的舔著他的手指。他的食指剛才沾到一點點奶油,是他從索爾臉頰上擦掉的。索爾幾個小時前也吻過他的手指。他因為怕癢而想把手抽回來的時候,洛基一瞬間迷惘在索爾專注的看著他的眼神裡。什麼時候他看他不再像是以前小時候那樣,只是兄弟。而什麼時候開始索爾在和他溫存的時候,表情充滿不可收拾而氾濫的獨佔慾。
夕陽將墜,他的願望在瞬間破滅。那個王位從他誕生的第一天起就不屬於他,他比誰都更清楚。甚至他認為他也比眾神之父還要早預知了這個決定。索爾即將即位,那他又何必需要王座旁邊的位置呢。
就神祇而言,那不是一個光榮的生產,也沒資格得到女神的祝福。光是洛基的受孕就讓祂們只想做出一種可稱之為掩耳盜鈴的舉動。八腳馬誕生的消息甚至到了洛基生產當天才不小心洩了密。儘管洛基是阿斯嘉的二王子,擁有阿薩神族最尊貴的頭銜,擁有一個炫目的稱號,還有眾神難以企及的身分。但那又怎麼樣呢。當洛基獨自一人在房間因為即將臨盆而痛苦尖叫,他的肚皮幾乎被斯萊普尼爾的軀體給撐破,大腿間流出的血水染紅了乾淨的亞麻床單,空氣裡都是血腥氣味。他想離開房間求救,卻跌倒在床鋪旁邊再也動彈不得,石頭地板冷得他直發抖,他撕碎了身下的衣服,幾乎全身赤裸,這才突然會意過來不管他怎麼掙扎都不會有人聽見。
原來安靜也可以這麼致命。洛基想著,這個念頭如同毒藥流進他的血管,讓他幾乎沒發現自己呼吸開始困難。他想轉為側躺環住自己快要失溫的身體,但這樣無濟於事。縱使對即將發生的情況一知半解,他知道他得仰躺著將雙腿張開,接下來唯一能做的事就是等待。洛基用指尖觸摸凸起的肚臍,他的肌膚本該比春天的花朵還要稚嫩,色澤是完美的潔白,現在膨脹的腹部四周卻爬過了無數道彷彿蜘蛛網一般的黑色血紋,洛基別開頭,硬是把內心那股漸漸拔升的反感給壓了下去。他一點也不喜歡自己現在的模樣,再想下去就是痛恨了。在全然孤獨的房間裡被迫張開大腿,這算什麼,洛基咬住牙關。在諸神脅迫下不得不化身牝馬與史瓦帝法利交媾的畫面猛然像一把銳利的匕首刺進腦袋,洛基差點把舌頭咬斷,為什麼要現在想起來?為什麼要想起來?他痛罵自己,一邊使勁抓過地板,指甲斷裂的刺痛感立刻減緩了那份強烈到彷彿在強暴他的記憶,但是不久之後血水流盡的疼痛就像是將他活活丟進熾熱的沙漠,他很快的連思考都沒辦法了,只能墜入一片無盡的孤立無援。他微微側過頭,看著唯一一扇沒被窗簾完全遮住的一絲清冷的月色,藍的幾乎無法分辨是藍色的夜空。他決定把剩下的一點點力氣,用來想著索爾。
還有索爾在比任何人,任何東西都更早之前,就讓他自願為他敞開自我的模樣。
不過漸漸的洛基連索爾的臉都想不起來,他的孩子折磨著他。他時而發冷,時而渾身燥熱。無論冷熱,都消磨掉他原本源源不絕的體力。陣痛讓他暈過去太多次,而每次清醒過來都是因為更劇烈的疼痛。這樣的狀態便反覆了整整兩日。兩天過去,他沒有進食,喉嚨因為沒有任何一點水分的滋潤而幾乎連呻吟都發不出來,嘴唇乾裂破皮,指甲碎裂瘀血。洛基在戰場上只受過皮肉傷,他想如果真的有世界末日,或許再痛苦也不過如此。怎麼可能會有痛楚比他所正在承受的還要不堪?
第二天的黃昏,斯萊普尼爾的第一隻右蹄終於硬生生的穿破他下體的開口,洛基發出目前為止最淒厲的慘叫聲,從沒這麼希望自己當場死亡,這已經不是凡人能忍受的痛,斯萊普尼爾第二次試圖從他狹窄的產道掙脫而出的時候,洛基再次尖叫,不過尖叫聲拔高之後空氣中卻只剩下一片驚愕的空白,因為他笑了起來。扭曲的笑容從他死白的臉蛋上撕扯出一道裂縫。他不是神嗎?不是祂們的一份子嗎?為什麼要受到這樣的對待?而且祂們為什麼要這樣對他?
洛基在那同時領悟到了兩件事情,第一件事,他不是愚蠢而且脆弱的人類;第二件事,如果他死了,這只是他一個人的末日,而不是世界末日。只有他會死,其他人不會。
這給了他奇蹟似的力量,一隻腳出來以後,洛基就知道這個小孩長得不可能會像他,至少,不像他現在的模樣。他死命咬緊嘴唇,把僅剩的力氣──現在讓他還維持清醒的其實只剩意志力──全都集中在下半身肌肉的推擠,另一個活生生的軀體正從他的體內分裂出來,這令他毛骨悚然,頓時害怕起來。他根本沒有心理準備要賦予生命給另外一個與他無關的個體。尤其是他從眼角看見他正在豁盡力氣產下的東西──既如他的想像又超乎他的想像。他害怕自己成為怪物的母親,但最令他畏懼的是──他本身就是一個怪物。
洛基在地板上生下斯萊普尼爾,周圍三公尺內的金色雕花地磚全都濺滿他的血,他躺在血泊中,過了幾分鐘才恢復意識。他相當意外自己沒有死,但也沒有力氣去看他生的小孩長什麼樣子,只隱約察覺下方有個體溫與他相仿的溫熱軀體,正在磨蹭著他沾滿血跡的大腿。他鬆了口氣,至少他的孩子沒有難產,而且好端端的活著。他哭了,這是他第一次為了自己而哭。
從那之後他的美貌就帶著褻瀆般的邪惡。那些曾經試圖染指他的眾神紛紛收手,彷彿是一場不曾發生過的瘟疫。
索爾並沒有機會看見他的弟弟半個身體泡在鮮血中的醜陋模樣,當時已經幾乎被認定為雷神之鎚的繼承者,同樣也將獲得雷神封號的男人,等待著他的是被徹底清洗過的宮殿,挑高的金色大床上換了一層又一層嶄新的床單,幼小的斯萊普尼爾睡在他母親幾乎耗盡所有生命力才生下他的地板附近,旁邊鋪著柔軟舒服的軟墊。索爾差點連這些都沒看見,他的眼裡只有沉沉睡了兩周之後,仍然沒有醒來的洛基。他的黑髮乾淨的收攏在枕頭上,厚重的棉被蓋住了他一度殘破的身體,那雙碧綠眼睛已經太久沒有對上那雙屬於他的天藍色瞳孔,以至於索爾在十四天之後開始恐懼他再也不會睜開眼,害怕洛基再也無法和他說話。
洛基直到隔天才醒來,那時候索爾握著他的手,趴在床邊睡著了。洛基仰躺著,全身上下絲毫不覺得痛,所有傷口完整癒合,就像輕而易舉被擦掉的血印,不留半點痕跡。斯萊普尼爾已經不在宮殿,空盪盪的圓墊上還有小小的八個腳印,洛基曉得他連親手抱他的機會都被剝奪。
於是他叫醒索爾,然後用以前不曾引誘過他的方式,誘惑索爾上床,和他做愛。
二王子理所當然是個蕩婦。這樣的流言在洛基十七歲之後就再也不曾平息。神祇以為純樸的人類避之唯恐不及的一種言語性的盲目,其實不管人神都喜歡耽溺其中,就像諸神寧可被洛基熟練而且變本加厲的花言巧語給欺騙,惱羞成怒之後再以眾口鑠金反擊那只凌厲狠毒的銀舌頭。越來越多人聽見洛基的寢宮裡傳來雷神的喘息,那個祂們最為景仰的勇士。入夜之後索爾的紅色披風便會消失在掛滿綠色幃幔的窗櫺。那滿足了幻想,充滿爆發力的肌肉,將會言之鑿鑿的壓在另一具柔軟優雅的身體上,洛基緊緊包裹在布料裡的光滑肌膚,無人能及的長腿,艷麗的容貌,還有足以讓男人失控的美好曲線,那因為太過性感而微微翹起的臀部,將只為一個人徹底綻放。
那就是為什麼祂們的雷神會淪陷的原因。
被視為蕩婦的洛基事實上只為一個男人張開雙腿,那樣的姿態卻是一輩子也不可能會被認為是禁慾。夜風捎來洛基身上越來越誘人的甜香,幾乎能夠撩起所有雄性本能的貪婪。在夜深人靜的時刻,一對親生兄弟悖德的情慾赤裸裸的流淌在那座金色宮殿的地板上,有一天必將導致諸神在其中迷失沒頂。十八歲的洛基得到火神的稱號,雖然大多數的耳語在私下更喜好稱呼他為邪神。邪神,一種隱晦的語言。洛基將在未來產下危及神族的芬里爾、約爾孟甘德及海爾三兄妹的預言已經甚囂塵上,但是阿斯嘉王室無動於衷,洛基依舊在重要的節慶祭典占據雷神的左手邊,在征戰時位置僅次於索爾之後,他還是在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頂端。他也可以繼位,成為阿斯嘉之王,只要奧丁想要。
不過漸漸的就連洛基也知道那是諸多謊言的其中一個,和他有心做出來的惡作劇或是他無心脫口而出的謊話相比,趨近於真實的善意謊言反而更令他作嘔。
十九歲那年,洛基終於成了擁有四個孩子的母親。雖然其中兩個被流放,而有一個遲早會被囚禁。還相當年輕的洛基好奇著自己的命運是不是會像他的子女一樣,最終都將被他們賴以為生的土地給遠遠放逐。斯萊普尼爾已經滿三歲,矯健的八隻腳蹄跑得飛快,他的成長太過迅速,不再是洛基晦暗的腦海中只剩下扭曲可怖而且變形的回憶。他被允許和他偶爾見面,說是見面,斯萊普尼爾不會言語,不像另外三個孿生兄妹。他已經篤定成為眾神之父最優秀的坐騎,一匹只有神界才能匹配的神駒。他的命運已經確定下來了,然而洛基卻看不見自己的未來。照理來說他應該要覺得驕傲或是平反,他是他的親生子嗣。但洛基心裡已經容不下這些東西。
洛基撫著斯萊普尼爾柔順的鬃毛,將臉深深埋進他溫暖的鼻尖。他每個孩子的身上都有他的味道,不可思議的。森林的氣味,湖水的氣味,然後是星星的氣味。洛基貪戀著斯萊普尼爾比他高上許多的溫度,聽見了索爾每次都不肯適可而止的大嗓門。
洛基可以成為我的王后,他的哥哥在不遠處說。爭辯對象當然是他們的父親。
洛基不自覺站了起來,斯萊普尼爾眷戀的舔著他的手指。他的食指剛才沾到一點點奶油,是他從索爾臉頰上擦掉的。索爾幾個小時前也吻過他的手指。他因為怕癢而想把手抽回來的時候,洛基一瞬間迷惘在索爾專注的看著他的眼神裡。什麼時候他看他不再像是以前小時候那樣,只是兄弟。而什麼時候開始索爾在和他溫存的時候,表情充滿不可收拾而氾濫的獨佔慾。
夕陽將墜,他的願望在瞬間破滅。那個王位從他誕生的第一天起就不屬於他,他比誰都更清楚。甚至他認為他也比眾神之父還要早預知了這個決定。索爾即將即位,那他又何必需要王座旁邊的位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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