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范達爾也忘記自己究竟是在什麼時候愛上眾叛親離的邪神。他糾正自己,在他愛上他的那個時間點,或許洛基還不是那麼的「眾叛親離」。但就結果而言,那已經無所謂了。無論他能回想起他在什麼時候、什麼地點、什麼情況下對洛基動心,都無法改變他親手鑄下的殘酷事實。一個他深知永遠不可能會屬於他的人,因為一個意外而和他彷彿平行線的命運有了荒唐的交會。不只是交會,而是某種程度而言的交合了。他與他的肉體。而當范達爾以為他再次失去那個人之後,他又因為另一個意外暫時屬於他──范達爾想用屬於這個詞,但顯然對方鐵定不這麼想。
范達爾是九界中第一個發現洛基沒死的人,不幸的,這使他同時也成了第二個發現眾神之父早已死亡的人。這樣的巧合需要多高的機率才會發生,范達爾想破頭也無法明白。當他想安慰自己應該不是那個萬中選一,才震驚的發現之所以周遭對真相毫無所覺,都是因為他們低估、或是從未去在意過那個除了邪神之外其實還是火神的阿斯嘉二王子。尤其是在他根本就不屬於阿薩神族,而是流有遙遠彼方那個世仇國度的冰冷血液時,眾神敵意更熾。
這也遺憾的象徵一件難有轉圜的事實,整個阿斯嘉除了他和索爾以外,沒人去悼念那個也曾經宣誓要保衛這個國度以及整個九界的諸神之一。他已經不是神了。或許在更早些年,在雌雄合體的洛基接連生下能夠改變神域命運的子嗣──那些范達爾知道有些人會鄙夷的稱呼他們為怪物──甚至在祂們眼中,洛基用他絢麗的男體勾引了雷神之後,已經沒人把洛基當作神祇。可笑的是,范達爾也從來不認為自己生在神域就有多了不起,他的生命和所有阿斯嘉人一樣,也接近於永恆。他不容易死亡,不容易受傷,但是七情六慾與凡人無異。
洛基只不過在惡作劇,對整個在他認定中背叛他的阿斯嘉。他狠狠的耍了所有阿斯嘉的人──包括他最愛,愛到不惜會帶來毀滅的索爾──洛基先是詐死再篡奪王位。這是范達爾看過洛基最精緻美麗的謊言,他甚至已經盲目到不介意自己也是被洛基玩弄在掌心欺騙的對象之一,只是衷心的因為洛基尚存人世就感到無以名之的喜悅。他想如果需要什麼來證明他愛他,或許這就是一個,多到不可計數的理由中荒腔走板的一個渺小的證據。
他無意間發現真相,是在一個很接近於他曾去地牢找洛基偷情的夜晚。換句話說,或許也像極了在傳言中那對從年輕開始就和對方初嘗禁果的兄弟,屢試不爽在彼此身上享受銷魂快感的夜色。洛基已經死了將近一個月,而且沒人見過他的屍體。他唯一能從索爾那裡打探到的是他將死去的洛基留在荒蕪不毛的瓦特海姆。范達爾始終記得,他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控制住自己沒往他最好的朋友──那個從小到大和他一起長大一起打架的索爾──臉上揍過去。他太過氣憤,以至於怒氣沖沖的衝出宮殿,衝出阿斯嘉令人目眩的高聳建築,那些正在整修的炮台和華麗的雕刻,被他拋在身後的景色模糊而不真切,他才發現他已經衝到了阿斯嘉的邊境,只差一步就能墜入洛基也墜入過的黑洞,一個由瀑布環繞的宇宙。
他沒有哭,他想他根本連哀慟的感覺是什麼都不曉得。搞不好那個自傲的男人會用嘲諷的眼神覷著他,認為他連替他難過的資格都沒有。你根本不算什麼。你在我心裡不算什麼。
洛基跟他說過的。
是這樣子嗎。洛基。
被囚禁的那些日子裡,索爾不曾去地牢探望過他。洛基看起來也蠻不在乎。他通常都在閱讀,看著那些他摯愛的母親給他的書。不過范達爾知道洛基很多時候只是盯著書頁便深深陷入自己的思緒。在他輪班巡守地牢的時候,其實洛基從來不曾用真正的面貌示人,他那麼自戀,那麼自我,這樣暴露隱私簡直就像是對他精神上的凌遲。不過洛基倒也不需要擔心那道根本不算真正阻礙他的金色籠牢。因為他輕易的就能破解那些想要掌控他的任何手段。在洛基的技藝已經爐火純青到沒有人真正知道他到何種境界的情況下,說他是全九界最危險的人也不為過。范達爾如是想,他想這番話應該會被洛基視為對他的稱讚。
范達爾只有在夜已經深到不能再更深的時候,才會在洛基達到高潮的呻吟中聽見他恍惚間的深深眷戀,對著那個在血緣上已經證明不是他親生手足的哥哥。為什麼。為什麼你會喜歡他呢。范達爾一直想問,可是這只是他對洛基的諸多問題之中一個微不足道而且無法開口的疑問。范達爾不能理解為什麼一個人可以愛另一個人到這種地步,洛基看上去對索爾恨之入骨。想到這裡,范達爾身上每一條神經無不高聲附和著這個想法。洛基的確恨透索爾。那份伴隨洛基天生掌握的火焰,與高漲的恨意加乘之下絕對能燒穿九界最堅固的石頭。但就如同洛基對索爾太過深沉的愛意一樣,那與恨意相同,范達爾其實從來不懂。他這輩子是不可能懂的。
而且他也不想要懂。
他逐漸了解洛基衣服上的暗釦藏在哪裡,開始知道用什麼力道扯下他的長褲時,洛基臉上的神情會令他墮落。地牢裡陰濕的沼氣無法掩蓋掉洛基髮間不知為何會讓他想起奶香的溫醇;還有他彷彿一折即斷的頸子,宛如天鵝,顏色則像百合。
他或許只是另一個男人的替代,有些時候令人難堪的嫉妒總是會用猙獰的面目提醒他。當他把陰莖刺進那個曾令阿斯嘉瘋狂的男人體內,不管已經重複過多少次,不管他對那具身體有了近乎於瞭若指掌的成就感,范達爾還是全身戰慄。洛基趴在地上,讓他抬高他的臀部,十指掐住渾圓而充滿彈性的臀肉,然後粗魯的扒開那道該死的隙縫,毫無遮掩的暴露洛基彷彿花苞般的穴口,足以容納他的慾望,吞吐他作為男人的需求。什麼都不用說,什麼都不用說。范達爾當然是用手指撐住那道精神意味上可能象徵黑洞的脆弱處,然後把自己緩緩放進去。耳邊細細聽著洛基彷彿下雪般的呼吸聲混雜不由自主的淚水,察覺他的大腿肌肉如飽滿的弓弦緊繃,還有陰莖一點、一點、又一點,往更深處,往更裡面。洛基的頭搖晃起來,脊背滑下滴滴熾熱的汗水,因為情動而肌膚泛紅,性器因為按捺不住挑逗而越漲越高。不只是范達爾的心或腦子正在瘋狂叫囂,洛基本身也極盡所能的在求他幹他,用下體狠狠幹他,將他幹到忘記自我,忘記被囚禁,忘記自己不是阿斯嘉人。他是男人,不會解讀錯。
洛基不算體貼,稱不上溫柔。他只是擁有令世界瘋狂的身體,而事實上是很爛的情人。
不,為什麼他要這樣想呢。范達爾打斷自己。其實洛基幾乎不曾在他們做愛時提起索爾。彷彿那是一個他們都不認識但卻橫跨在兩人之間的一道沉默壓力。洛基因為他而射精,或因為他而不能自己的高潮的時候,大多數都是咬住太單薄的嘴唇,抽了抽鼻尖,嗚咽深深吞進喉嚨。他仰起頭,張著嘴唇,想說什麼,卻聽不見。
洛基並不像他展露在外的喜歡傷人,他銳利的舌頭只在跟他接吻時霸道。其實范達爾都知道。那些負面想法全是他的胡思亂想。當然,因為他並不認為自己的行為坦蕩,如果不是心虛,他就不會認為自己只是索爾的替身。
實際上也的確如此,索爾自從表明不願意繼承王位,而是以戰士的身分繼續守護他深愛的九大國度之後,就鮮少逗留在阿斯嘉。范達爾想這是因為阿斯嘉幾乎沒有能讓他留戀的人了。母神福麗嘉的猝逝加上戰死的弟弟──都永遠的離開了索爾。換成是他,范達爾心想,他甚至沒有把握能像索爾一樣勇敢的再一次承受失去所愛的沉痛。
於是他成為整個偌大阿斯嘉唯一一個思念洛基的人。他想念他想到快要發瘋。范達爾知道自己選擇了一個和索爾截然不同的方式在悼念他。為什麼能夠輕易的接受他的死亡?范達爾百思不得其解,他說服自己,這是因為他不像索爾,親眼目睹洛基被殺,最後親手抱著他冰冷的屍體,看著洛基的眼睛閉上,呼吸停止。范達爾打了個寒顫,洛基死的時候是什麼樣子呢?他的外貌會改變嗎?還是帶著一如往昔的美貌死去?
范達爾失神,徘徊到洛基生前的宮殿,一股尖銳的痛楚從腳底板竄上心頭。
他才沒有死。
他才沒有死。范達爾在心裡重複,如果說一萬遍的話,會不會就能成真。
這就是所有事情的開始,或許他就是這樣一個不輸索爾的大笨蛋,所以命運之神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眷顧他──這簡直是通俗劇才會有的劇情,但他確實察覺到洛基的寢宮裡有什麼動靜──才沒有,理智老實不客氣的打他巴掌。洛基的宮殿一片漆黑,白日閃閃發光的金碧輝煌,到了夜晚只剩下看不清楚輪廓的暗影,那些精心設計的壁雕和繪畫,到頭來只是徒勞無功,既無法替宮殿的主人增色,甚至那些東西連存在感都被磨光了,因為這裡是沒人願意前來的荒廢之地。
范達爾屏氣凝神,他只來過一次,洛基的房間。少不更事時他抱著和洛基一樣的好奇心,執意闖進平常只有王族,也就是福麗嘉和索爾才會進出的地方。這裡不像索爾的宮殿,最外圍開始便使用許多大紅色布幔作為掛飾,一年到頭點著蠟燭,予人阿斯嘉最溫暖的形象。洛基的寢殿毫無意外氣氛冰冷,迴廊掛著一層又一層,一道又一道的綠色帷幕。洛基偏好綢緞、 絲絨,以及會隨著光線改變色調的薄紗。范達爾永遠不會忘記他一踏進宮殿的範圍,就是不同濃淡、不同深淺的綠色迎接他的視線。翠綠色、墨綠色、象徵洛基的金綠色、彷彿孔雀開屏的藍綠色。那是一個初春的早晨,霧氣輕飄飄的浮在半空,晨曦的清澈光線融合馥郁的暖風擺弄著掛簾。洛基不知道為什麼已經一陣子不見人影,范達爾著迷的穿梭在布幕之間,幾度迷失在相似的走廊,直到一扇緊閉的金色大門阻礙他的腳步。
他大膽推開厚重的門扉,隨即發現事情不對。所有的窗簾都被拉下來了,范達爾用力眨眼適應黑暗,但他每走近一步,血腥味就更濃,空氣蔓延著一股從四面八方散開的死氣沉沉,宛如不小心踩進沼澤般的濃稠猝不及防的攫住他的心臟。范達爾被嚇得不知所措,於是他得到了他沒有預期,也不可能會有預期看到的東西。
他知道了,所以這就是糾纏著他一輩子直到死亡的景象。他不應該進來的。
渾身是血的洛基仰倒在地上,在最恐懼的那一瞬間,范達爾的確以為他死了。他定定看著那個畫面,震驚的完全無法移開雙眼。他無可避免的直接看見洛基赤裸的下半身,碎裂的布條散在腿側,他的膝蓋以不自然的角度彎曲,張開的雙腿間流著一片幾乎凝固的血跡。上半身衣服沒有損壞的那麼嚴重,但是依舊有被徒手撕破的痕跡,原本鮮豔的綠袍沾上指頭的血印。洛基臉色蒼白,看似沒有心跳。范達爾顫抖著往前走了一步,才看見一團他無法分辨是什麼的生物,正在舔著洛基的臉頰。
背後急促的腳步聲驚得他直接躲進最近的布幕。那天早晨他知道有誰看見了洛基,知道那些原本要放棄他的神祇究竟是誰,也知道誰最後抱起洛基虛弱癱軟的身體,讓他以為洛基真的死了。直到隱約聽見一句最重要的話──「他還活著」,然後他就無法控制的哭了起來。
在范達爾最深的惡夢裡,他不怕洛基血淋淋的模樣。唯一後悔的是那一刻他選擇逃跑而不是去救他,那個理應稱的上是他朋友的人。
就這樣,他一生中只去過一次索爾的宮殿,一次洛基的。然後兩次經驗就夠了。而且是太多了。那個索爾和洛基獻身給彼此的午后,是另一個對他而言太過甜膩的夢境。這些已經足夠讓他自以為比任何人都還要了解他,從心底萌生一種屹立不搖的念頭,任何人再也無法奪走。
范達爾費了一番力氣,才把手放上洛基宮殿的大門。這裡依舊很美,這是第一個湧上他心頭的讚嘆。他多年前曾經看過的布幔依舊隨著半夜的晚風輕輕飄動,今晚的阿斯嘉沒有月亮,因此整個空間也失了照明。他知道哪扇門直接通往他過去惡夢般的回憶。因此范達爾轉了腳步,換了方向,讓豐沛而且帶著懷念的情感引領他走向另一扇門。這裡當然沒有人了,因為他已經死──
……他真的死了嗎?
隱隱約約的水聲從門後傳來時,范達爾察覺他的驚嚇不下於當年十七八歲撞見洛基生產的他。怎麼可能,他對自己說,想要深呼吸,肺部卻沒力氣。他不假思索,用力打開門,知道不管發生什麼事情他都可以應付──
一室昏黃,但是金黃色的光線讓室內看起來比實際上還來得溫暖。范達爾迎向撲鼻而來,從圓形浴池散發的蒸騰熱氣,這裡的格局不如他想像中宏偉,肥皂的低調香味並不刺鼻,六角形的地磚在熊熊火炬的照耀下,反射鑲嵌文字錯落的花紋。當然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范達爾的眼睛焦急的找尋渴望對焦的目標,最重要的是那個──范達爾的視線直接穩穩落在帷幕和水霧之後──
他的心心念念。
黑髮濕漉漉的披散在頸後,髮尾微曲。浮出水面的洛基幾乎等同妖精,他的皮膚就是白雪,或者是比白雪還要吸引人的質感。成串的水珠沿著洛基尖削的臉頰、下巴、分明跳動的頸動脈、他嚥下口水的喉頭,然後恣意的溜進光滑對稱的鎖骨。范達爾說不出和池水相比,究竟是洛基的眼珠或肌膚比較透明、比較晶瑩?那是不成比例的對比,毫無意義可言的問題。他太美了。
洛基慢條斯理看了他一眼,沒有什麼情緒起伏。范達爾猜想他的反應和表情應該逗樂了那個從唇邊綻開一抹淺笑的男人。他笑起來真的非常好看,范達爾再次想,這次洛基微笑的對象不是別人正是他。
「你死了。」范達爾說,口吻不帶半點否認意味,在他耳裡,說是崇敬的敬畏也不為過。
「不,我沒有。」洛基回答,有點冷漠。是了,這是他的聲音,慵懶迷人,卻不可一世。
「你沒死。」范達爾有點結巴,不明白自己狂跳的心臟想要飛奔去哪裡。洛基自顧自的將纖細的手指插進髮絲之間,優雅的爬梳著頭髮。范達爾癡癡的看著洛基的一舉一動,根本不知道接下來要做什麼,他願意用所有東西交換這一刻的永恆,當然他知道自己蠢到無藥可救。幸好沒過太久,他的大腦就跑出一個比較具有實質意義的話題。
「那眾神之父呢?」范達爾猶豫的問,其實這是他最不想問的問題。
「他倒是死了。」洛基就這麼回答他。
范達爾愣愣的在原地站了很久,無法掉頭就走,也想不出來自己有什麼繼續留下來的道理。他擅自判斷不去思考洛基那一句「他倒是死了」有什麼意義,不過心裡的一個角落可能正在拼了命的在祈禱洛基沒有大逆不道到殺死他的養父。如果真是那樣的話,無論道義上還是理智都告訴他情勢再怎麼惡劣,他還是必須抽出西洋劍。或者更快的,直接大吼大叫洛基叛國弒父,恐怕舉國上下的人都會蜂擁而上,那種原始本能,嗜血的殘忍,早就反應在諸神太多次的前例之中,而所有前例都只指向一個目標,那就是他眼前的邪神。
但是上述這些事情他都沒做。他水藍色瞳孔裡反照著洛基無所畏懼的率性,一種坦率的樂在其中。他的唇邊還是抿著一點點笑意,這讓他意外,洛基很少會笑,能夠讓他整天帶著笑容的就只有那個現在不曉得在九界的哪一界的索爾。索爾的大笑一點都不稀奇,范達爾還是非常喜歡索爾大方真誠的笑容,從小到大都不變的傻笑,這是無庸置疑的,因為索爾是他最要好的朋友。但是他也比其他大多數人更在乎隱藏在索爾身後,靦腆的、含蓄的、令人動容的。
洛基的笑。
「你還在等什麼?」洛基問他。
「我也不曉得。」范達爾老實回答。
「你剛才哭了嗎?不會吧。是為了我嗎?」
范達爾匆匆伸手擦過臉頰,「你想多了。」
「那好。我叫你,過來。」洛基說,那是一個命令,宛如蛇信。他舉起食指畫著圓圈,隔空描繪,彷彿在思索要先脫掉范達爾身上哪件衣服,「難道你想看我變成奧丁的樣子下令嗎?」
范達爾凝視著洛基,五公尺之外,他能清楚的看見自己在他眼中的倒影。在他開口之前,身上的銀藍色外袍已然剝落,他的領扣跟著不安分的扭動,范達爾笑了。
「不。」范達爾微笑,「你知道我喜歡你這樣。」
所以,如果他們不做愛的話,范達爾的確是想不出他和他之間還有什麼好做的,因為他們的協議最初就是這麼單純。洛基顯然牢牢的記著這點。這當然是一種兩難,屬於他單方面的。
洛基只是好整以暇的脫掉他最外層的衣服而已,接下來就撒手不管。這當然是邪神工於心計的一小部份,連惡作劇都稱不上的打發時間。於是范達爾別無選擇,他站在池畔,在洛基的注視下把全身上下的衣服脫得一乾二淨,脫完之後,光是看他用彷彿著火一般沉靜的眼色盯著自己的裸體,范達爾必須羞愧的承認他因此就退無可退的勃起。洛基沒什麼良心笑出聲音的時候,范達爾也決定當個沒良心的人,他敏捷的滑進水底,雙腳一蹬,輕而易舉的抓住洛基藏在水裡,因為池水而摸起來更光滑的四肢,和觸感緊實的肌肉。大膽,不經大腦。洛基不動聲色,腳趾才稍微擦過他的小腿肚,范達爾讓兩個人底下的器官因為擁抱而重疊在一起,幾分鐘之內,范達爾就只是緊緊抱著洛基,什麼都沒做。直到洛基一口咬住他的肩胛骨,咬得他發疼,性愛式的爭鬥才開始。
正如范達爾彰顯在外明目張膽的隨性,他從沒記過和他交往的女人有幾個,她們叫什麼名字,其中又有幾個上過他的床,或他去上她們的床。這已經養成習慣了,因此和洛基做愛的次數總共有幾遍,說實在他一點也不清楚。只知道離開了那個充斥白色牆壁的牢獄,讓他覺得刺眼的照明,以及洛基從來不准他上去的深色床褥,在這個氤氳著越來越多情色氣氛的浴室,與洛基肌膚之間的距離從零達到緊緊交融,最後終於抵達再也分不清彼此樣貌的緊密,對他來說簡直是天方夜譚。
在水溫的薰陶下,洛基的體溫已經比平常來的高,范達爾壓著他的上身,抬高他的大腿,堅硬的性器若有似無,不停摩擦著洛基含苞待放的後穴。洛基雙手扣著他的背,指尖難忍的刮過他的肩膀。這是他第一次有機會好好的看著洛基從最初略帶反抗,在他的挑逗下放軟姿態,無論他用的方式是咬過他的乳頭還是鎖住他叛逆的嘴唇,最後洛基主動敞開雙腿要他進去。每個階段下他不曉得洛基原來可以有這麼多種風貌,一種蝕骨的風情。一次燒毀他滿腔的思念和所有曾經的憤憤不平。讓他的慾望從來沒有因為一個男人這麼疼痛,這麼想要。
「你搞什麼還不進來?」洛基悶聲抗議,范達爾聞言將突出的頂端微微戳進了入口,洛基發出一聲輕哼,他沒有馬上將陰莖全插進去,只是繼續挑弄著洛基最外層的穴口邊緣,洛基弓起腳板,拔高的下體腫脹到不行,酡紅的雙頰與湛綠的眼珠形成強烈反差。他和他都受不了了。
「你太美了,讓我失神。」范達爾說,戀戀不捨的啄吻他的臉頰。
「你休想……因為這樣……就讓我高潮。」洛基喘著氣,范達爾還是不肯更進一步。
「我看你已經快射了,這麼想念我嗎?」
「……我怎麼可能,會想念你。」洛基嗤之以鼻,范達爾心頭一抽,他不意外。
「你的話讓我傷心。」他貼在洛基的耳邊喃喃低語,「要是我現在放棄怎麼辦?」
「你會繼續做完的,你不會離開我。你需要我。」洛基說,伸手將他的臉轉向自己。洛基如此慎重,卻又好像不甚在意。
「范達爾,你愛我。」
這就是范達爾放棄所有控制能力一口氣刺穿那個自大男人的原因。被狠狠貫穿的洛基發出哀鳴,某種程度而言瞬間滿足了被看穿的另個男人。他和他第一次都太快射精,但這沒有關係,范達爾知道他還有第二次的機會,第二次結束之後,洛基將會主動向他需索第三次的激情。
燭火幾乎燃燒殆盡的時候,只剩下一盞火焰拉出他們兩人的倒影,拱窗之外很遠很遠的天空,范達爾看見破曉。
「范達爾?」洛基輕聲說。
「嗯?」
「抱我回房間。」
范達爾低頭,洛基在他懷中看起來昏昏欲睡,那對原先頗具攻擊性的凶狠眼睛如今疲倦的闔上了一半,洛基蜷縮在他的擁抱。范達爾猶豫了一會,才決定親吻他的額頭,洛基沒反抗,只是在他把嘴唇覆上時稍稍閉上眼睛。「好。」范達爾說,小心翼翼的環住他的背,然後另隻手伸到膝蓋下方,一口氣將人抱了起來。洛基靠在他的胸前,幾乎像是睡著了。他抱著全身赤裸的洛基,走過的地方留下他帶水的足印,和從洛基髮梢滴下的圓形水漬。
「今天早上的政議取消。你知道該怎麼做。」
范達爾沒回應,洛基聲音裡屬於王者的果斷,和他此時此刻安穩的、放鬆的神情是截然兩立的對照。洛基是該休息了。范達爾不知為何泫然欲泣。洛基沒有問他為什麼知道他的房間在哪裡,進去之前洛基睜開眼,翠綠色的眼眸像極黑暗中的螢火。
「范達爾,你要背叛我嗎?」洛基說,聲音很平靜。
在他耳裡,那是第一次范達爾聽見洛基平滑優雅的聲線洩漏了一絲不為人知的恐懼,如果仔細聽,范達爾確信自己聽見了洛基顫抖的語尾。這個問題太快也太直接。他的聲音可以讓他擁有直到世界末日。范達爾心想,這麼簡單一句話,就讓他心碎。
「我不會。你放心。」他說。
橫豎他能夠保護的東西也不多了,在這個即將分崩離析的阿斯嘉,從目前的結果論來看。這間幽暗的宮殿和他的秘密,就由他來守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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