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塔莎。」他輕嘆,舉起魔杖劃了一圈。
魔杖頂端憑空拉出一道黑色的煙霧,隨即煙霧聚攏成蛇形,態勢猛烈的朝娜塔莎飛去,衝到她眼前卻頓時化作一縷輕煙,蛇頭吐出了分岔的蛇信,溫柔拂過娜塔莎的臉頰,優雅的蛇吻。
天還未亮,克林頓就醒了。
一開始他沒意識到清醒這回事,只是兩眼發直的盯著天花板的吊燈輪廓,還以為自己在做夢。直到隔壁床傳來史塔克的鼾聲,他才注意到自己已經醒過來一陣子。要是他還在睡眠狀態,打死也聽不見整間男生寢室驚人的鼾聲合唱團,畢竟都已經習慣五年,如果睡不著的話他早就升天了,用不著在這裡煩惱。
對,煩惱。要命,克林頓想,腦袋可比擬藍色星期一一樣的痛苦。
睡前他看著熄燈之後黑暗中形狀朦朧的吊燈輪廓,而現在躍入眼簾的還是那個吊燈輪廓,差別只在於晨曦已經從窗簾微微透進一點天藍色的光芒,現在他看到的不只是輪廓了,而是完整的吊燈──所以他到底是有睡還沒睡?
克林頓稍微瞇了一下眼睛,然後又張開,短短的幾秒之內,他可以看見晨光以更快的速度穿越沒拉好的窗簾縫隙,在地板下拉出長長的一條金線。克林頓又躺了幾秒,隨即一躍而起,覺得身體沒有失眠的鈍重,他鬆了口氣,迅速換上輕便的運動服,外面披了一件保暖的外套,接著從床底下拉出一把掃帚,躡手躡腳的走出房間。
克林頓穿越長廊,窗櫺外能看見天色漸亮,遙遠的天際劃過一片濃郁的靛藍色,但天頂已轉為清澈,上面點綴棉花糖似的幾朵雲,周末的好天氣讓他的心情稍微為之振奮,但他並不急著去沐浴在陽光下,反而腳步一轉往貓頭鷹塔的方向走去。
貓頭鷹塔距離葛來分多塔有一段距離,克林頓一路抄捷徑,不時躍過中空的樓梯節省時間,畫像裡的住戶們開始互道早安,遠處可以遙遙聽見逐漸轉為宏亮的人聲,他加快速度,一舉爬上塔頂,推開了木門。
麥梗的香氣、鳥禽的氣息、在瞬間迎來讓他感覺安心的氣氛,這裡比寢室還更能讓他放鬆。這裡是他的鳥巢一號。至少沒人的時候是。橫豎周末一早也不會有人這麼早起床。
他低低吹了一聲口哨,一隻原本棲息在最上方的老鷹昂起牠的頭顱,警覺性的目光銳利無比,克林頓又發出短促的嗶音,老鷹便穿越還在熟睡中的貓頭鷹同伴,幾個振翅後穩穩的降落在他的手臂。
「早。」克林頓說,剛硬的臉部線條放軟下來,他順了順老鷹頭上的羽毛,而老鷹也親暱的啄了啄他的手指,只不過力道比平常稍大。一副高興看到他,卻又有點不爽一大早打擾的神情。克林頓發出笑聲,從鷹舍的角落揀了點飼料,盤腿坐上稻草堆,打算享受難得靜謐的早晨,但老鷹突然不安的動了動,克林頓也敏銳的聽見木門後傳來腳步聲,他皺起眉頭,心中升起一絲被打擾的不悅。
木門再次呀然敞開,門邊露出一只黑皮靴的鞋尖和深綠色的斗篷下擺,克林頓心裡暗硍一聲,急得立刻爬起來。是史萊哲林的人。
洛基走進貓頭鷹舍,看見克林頓時挑高了眉毛,克林頓一臉僵硬,沒有特別的表示,也沒有道早安。洛基的眉毛還掛在那裡,嘴角則浮現不可解的淺笑。
「早安。」洛基說,主動打招呼,嘴角雖然含著笑,眼睛裡卻看不見半點笑意。
克林頓點了頭,算是回應,他帶了點飼料挪到旁邊,看著洛基不發出半點聲響,只是慢條斯理的走到貓頭鷹舍的正中央,抬起頭凝視著某個定點,接著一隻純白色的雪鴞彷彿聽見召喚似的翩然降落。他心底暗暗讚嘆,但洛基臉上不帶表情,從懷裡掏出一封信綁在雪鴞的腳上,上面沒有特別註明收件者,克林頓起了好奇心,但轉念又想這不甘自己的事,尤其還是洛基這個史萊哲林頭號難搞人物的事。
洛基看似專心寄信,等到雪鴞從窗口振翅飛走之後立刻轉身,擺明不想多作停留。克林頓鬆了口氣,他並不想為了洛基放棄和愛禽相處的時間,只不過洛基鞋跟一轉,突然停在他面前,帶著審視的目光掃了他一眼,克林頓直覺想退一步,但忍住了。
「聽說你想邀請娜塔莎去聖誕舞會?」洛基問道,單刀直入的讓克林頓手上的飼料全震驚的撒在地上。
「你聽誰說的?」克林頓下意識反問,一出口才發現自己講錯話。
洛基揚揚眉毛,像是對克林頓的自打嘴巴感到有趣,「你剛告訴我的。」洛基用無辜的口吻故意挑明,克林頓咬了咬牙,立刻反擊。
「看不出鼎鼎大名的史萊哲林級長只會這種等級的破心術。」
「對付你這種角色只需要花一點力氣。」
「遺憾的是我不在你對付的名單之內。」
洛基望著克林頓,算計的眼神更顯深邃,他猛地綻開一個突兀的笑容,驚得克林頓提高戒備,但洛基重新開口,語氣卻很溫和。
「我們可能沒有必要為敵。」洛基說,「但娜塔莎就不一樣了。」
「這關她什麼事?」克林頓追問,努力裝作不在意。
「像她這樣漂亮出眾的女孩,就算她是史萊哲林學院的學生,也還是有大批男孩爭先恐後排隊邀請她,不過別的學院畢竟不像自己學院這麼方便。你說是不是?」
「這話是什麼意思?」
「就是……近水樓台先得月的意思。這樣你聽得懂嗎?」
克林頓沉默不語,洛基趁勝追擊,又加了幾句。
「這陣子幾乎每天都有人邀請她去舞會,更不用說在走廊公然告白,或是趁課堂偷傳紙條。這類東西我看得不少呢,其中就不乏你們葛來分多的人。」洛基輕描淡寫,克林頓皺起眉頭,一時不知如何反應。
「你怎麼看的到紙條?」過了好半天,克林頓才勉強問道,聲音從牙縫裡鑽出,顯得模糊不清。他慘烈的回想起前幾天才拜託四年級的學弟趁魔藥學傳紙條給娜塔莎,但事後發現自己居然愚蠢的沒署名,不過現在似乎該慶幸把柄沒留在洛基手上。
洛基聳聳肩,「身為學校的級長,維護校園秩序是我的責任。」他說,一臉的道貌岸然。「當然,這可是聖誕舞會,我想師長們在這期間對於犯規的態度應該不會這麼嚴肅,或許你該嘗試別的方式,比如說愛情魔藥?」
「葛來分多絕不會用卑鄙的手段達成目的。」克林頓說,想挺起胸膛卻覺得說服力不夠。洛基向他欠了欠身,但卻掛著從沒見過這麼好玩的生物的表情。
「葛來分多可能擁有崇高的道德精神,但你現在面對的可是史萊哲林的學生。」
克林頓沒再說話,只是瞪著洛基,洛基的笑容加深了,他將手放上門把,離去之前不忘丟下一句話,像個優雅而有教養的紳士。
「祝你今天……一切順利。」
克林頓一直等到完全聽不見鞋跟的扣擊聲,才沿著牆壁頹然坐倒在石板上,老鷹展翅拍了拍他的頭,想要安撫,但克林頓揪著頭髮,腦中不停反覆洛基剛才意有所指的對話。
「可惡。」他低聲咒罵。
◇
洛基返回交誼廳,角落已經聚集了三三兩兩的學生,大多數人都從餐廳拿了早餐,不是輕聲交談,就是憑著金綠色的光線閱讀預言家日報。洛基邊走邊用手指轉著魔杖,彷彿拿不準是否該讓某人的吐司裡爬出一條蛇,但考慮了一會又作罷,他直直朝著一張放置在角落,繡著繁複花樣的針織沙發椅走去,旁邊的學生一看到他,不約而同自動閃開。
洛基舒服的坐在那張照理來說不屬於他,但被所有史萊哲林的學生認定為洛基限定的專屬座位。他翹起腿,手臂放在扶手上,交誼廳的聲音變小了,似乎沒人想打擾貌似閉目養神的洛基。
史萊哲林的交誼廳氣氛一向冷清,他們沒機會拜訪其他學院的交誼廳,自然也就不知道和有熊熊火爐燃燒的葛來分多交誼廳相比,史萊哲林終年幽綠色的冰冷氣氛有多詭異。壁爐裡雖然有柴火燃燒,但顏色是接近透明的藍色,在藍色火光閃爍中,學生們的臉上都藏著一抹憂鬱,而洛基天生的白皙肌膚在照耀下更是彷彿失去血色,幾近蒼白。
「妳有什麼事?」洛基突然說,音量很低,他眼睛連睜也沒睜開。
周圍沒有回應,前一秒沙發後還空無一人,下一秒娜塔莎卻出現的無聲無息,大家連她是從哪個角落走出來都沒概念,史萊哲林的學生看見娜塔莎幽靈一般的現身,只是習以為常的繼續手邊的事,不過朝著他們飄來的目光變多了。
娜塔莎靠著椅背,輕鬆開口,「你不知道跟別人講話眼睛要張開嗎?」她說。
「妳不知道跟別人講話要從正面來嗎?」洛基隨口答道,睜開略帶倦容的眼睛。
「你早上去哪了?」娜塔莎問。
「親愛的學妹,我似乎沒有理由得向妳報備行程。」
「是沒錯,不過是關心一下學長。」
「關心我,不如去擔心妳的舞伴。」洛基說,三言兩語又拉到最近的熱門話題。
「我有什麼好擔心的?」娜塔莎撥了撥紅色捲髮,若有似無的髮香幽幽飄盪。
「沒人追得擔心,桃花太多也要擔心。」
「學長既然這麼擔心,不如跟我一起去舞會?」娜塔莎說,姿態性感的挪動位置。她彎起腿,故意壓在洛基的大腿上,一隻手則靠上對方頭側附近的柔軟靠墊,再怎麼說這都是太大膽的調情動作,周遭的學生開始竊竊私語,但兩人不予理會。
「有何不可?」洛基輕聲說道,輕柔的嗓音雖低卻足以穿透偌大的交誼廳,此話一出,彷彿在本來就不安分的池塘中心丟下石頭,只見氣氛微微改變,洛基用眼角觀察自己造成的漣漪,臉上露出壞壞的微笑,他故意將手放上娜塔莎的腰側,兩人的距離只在咫尺之間。
「你真要邀我?」娜塔莎帶著半分挑逗的說。
「我很想,娜塔莎,可惜……」
「可惜什麼?」
「可惜我對女人沒興趣。」洛基靠近娜塔莎的耳朵,充滿誘惑的聲音只有她聽得見。
娜塔莎微微笑了,並不介意配合洛基演這場戲。史萊哲林最高宗旨在於不計一切代價達成目的,其餘一切都是垃圾。
「既然如此你還要跟我去?」這次輪到洛基問,狡黠的眼光像極充滿玩心的貓。
「我很想,洛基學長,可惜……」
「可惜什麼?」
「可惜只勾引到自己學院的人有點無趣。」娜塔莎毫不矜持的說。
「對妳來說這倒是真的。」
「不過我現在倒不怎麼擔心起自己的舞伴了,我比較擔心你。」
「我有什麼好擔心的。」洛基說,態度變得比較疏遠,娜塔莎直勾勾的望著他,坦率而誠實的說出心中的觀察。
「你心情不好。」
洛基沒有反應,放開扶在娜塔莎腰間的手,娜塔莎順從的起來讓洛基能起身,顯然他準備離開交誼廳,臉上的五味雜陳只有娜塔莎懂,其他人只能看出洛基依舊一貫的神色淡漠。
「不吃點早餐?」娜塔莎問。
「我不餓。」
說著洛基回到寢室拿書包,娜塔莎沒有再問他要去哪裡,只是眼神洩漏關切。她常想自己為何能和洛基建立交情,對方不但高她一個年級,還是個獨來獨往的男孩。她知道大家不是討厭洛基,只是洛基身上的氣質並不那麼容易親近,三不五時會暴露的邪惡微笑連史萊哲林的學生都未必能應付,更遑論其他學院溫良恭儉讓的學生呢。
洛基會寂寞嗎?或者說,他和她一樣寂寞嗎?
或許是她自己從小就不曾擁有知心朋友,她對自己說不需要,對自己說不用介意曾經如同噩夢一般的過往,可是並不是真正完全不需要朋友。就像洛基也不是真的那麼喜愛孤獨,尤其洛基照理來說沒有孤獨的理由,只是讓他寂寞和不寂寞的原因都是同一個。
她站在原地目送洛基揹著背包離開,她朝他喊道。
「學長,你不跟我吻別嗎?」
整個交誼廳的人都轉過頭來看著他們,臉上各自帶著程度不一的期盼神色。洛基停了半秒才側過臉,酒綠色的雙眸和黑色斗篷襯托了那張真要勾引,絕對有許多癡心女孩願意為之赴湯蹈火的俊美臉蛋。
「娜塔莎。」他輕嘆,舉起魔杖劃了一圈。
魔杖頂端憑空拉出一道黑色的煙霧,隨即煙霧聚攏成蛇形,態勢猛烈的朝娜塔莎飛去,衝到她眼前卻頓時化作一縷輕煙,蛇頭吐出了分岔的蛇信,溫柔拂過娜塔莎的臉頰,優雅的蛇吻。
等到煙霧散去,洛基已經不見人影。
◇
冬日的陽光特別令人感到溫暖,正如史蒂芬的笑容。
史蒂芬記得曾經有人這樣稱讚他,至少就他的角度來看這是一句讚美。冬天陰沉潮濕,不管世界上哪個角落,到了冬天天空的顏色便會變得陰鬱,彷彿天氣得了憂鬱症,連帶將在地球表面上生活的動物也一起拖下水。冬陽並不常見,而其難得處正因為稀奇。如果在凜冽的北風中能曬得到金黃色的陽光,他就會想感謝上帝。
史蒂芬搬著球箱走出更衣室,身上穿著便於活動的運動服,儘管遠方瞧得見和雲層一起若隱若現的太陽,空氣中稀薄的刺骨冷意依舊讓身強體健的他縮了縮身子,他迅速的放下木製球箱,就地伸展手臂準備熱身。
拉筋之後他在草地上彈跳了幾下,剛吃下肚的早餐似乎在胃裡隨著他的跳躍一起翻了幾個筋斗,他不舒服的摸摸肚子,早知如此就不應該吃這麼多的,他有點後悔,反正也來不及了。他喘口氣,感覺皮膚的毛細孔冒出了點點細汗。
史蒂芬是這學期剛從美國來到英國的轉學生,他的年紀其實比他所屬的年級更大,但因為在美國學習的科目和霍格華茲相異,經過測驗之後他被分到了六年級。
他拿起放在一旁的毛巾稍微擦了擦汗,扭開水壺喝水時又想起方才早餐發生的事。
周末他一向會練球,而且通常比他的赫夫帕夫隊員們早起起碼一個鐘頭。魁地奇是相當劇烈的運動,他的位置是看守手,不需要像打擊手或是追蹤手需要練習瞬間加速,但一個良好的守門員最需要的就是敏銳的反應神經。他喜歡不停反覆磨練自己的感覺,儘管這周末因為是聖誕節前夕所以停練,他還是單獨一人來到球場。
他經過餐廳時原本只打算喝杯熱牛奶,然後可能啃片白吐司就好出發。但當他一在赫夫帕夫的餐桌上坐定(這時候幾乎每張桌子都是空的),身旁居然也有個人莫名其妙跟他一起坐下,重點是,這個人還不是赫夫帕夫的學生。
「早安。」史蒂芬說,有點意外這麼早就看見史塔克。「呃,有什麼事嗎?」他問,對方分明是葛來分多的學生,再說四張學院大桌上都放置了新鮮果汁、牛奶和麵包,應該沒必要特地過來他旁邊拿早餐?
「早。」史塔克回應,一臉睡眼惺忪,他伸手拿了點吐司,忽略史蒂芬問他要幹嘛的問題。
「既然這麼累,待會再回去睡一下吧?」史蒂芬關切的說。
「唔……難得效法你早起也挺不錯的,比較健康。」
「不過你昨晚應該很晚睡吧?」
「呃……差不多就是老樣子。」史塔克一邊說,一邊迅速抄起抹刀抹吐司。
「級長的工作想必很辛苦。」史蒂芬說,依舊是那副關切眼神。
「呃……習慣了就好。」史塔克似乎不知道該回什麼,史蒂芬第一次看到他如此無話可說。
「那你就慢用吧,反正赫夫帕夫的學生都還沒來,你可以坐在這邊吃沒關係。」史蒂芬邊說邊一口氣乾了牛奶,他將空杯子放到籃子裡,準備離開。
「羅傑斯!」史塔克叫道,也跟著站了起來。
史蒂芬好奇的看著他,摸不清史塔克的企圖。
他和史塔克的交情一直說不上好,也談不上不好。他並不是葛來分多的學生,和史塔克又差了一個年級,唯一的交集是一起上藥草學。但從他轉學來霍格華茲的第一天起,史塔克就比赫夫帕夫的級長、甚至是男學生主席還要更關心他的生活起居。關心到連葛來分多的學院導師都曾告誡他不要怠忽職守。
史蒂芬為此感到尷尬,後來就盡量避開和史塔克單獨相處,史塔克似乎知道他有意閃躲,也就不再常去找他。畢竟他們兩個實在很難找到共通的話題。尤其史塔克雖然被選為級長,但滿肚子叛逆,老是不停對學校方針提出強烈質疑和批判,態度之強硬有時候也會惹惱一向喜歡按照規矩來的史蒂芬。
「這吐司給你。」史塔克彆扭了伸出了右手,手上是他剛才一直埋頭苦抹的吐司。
史蒂芬眨眨眼,有些困惑,「這個,我吃過了。」
「沒塗東西的白吐司怎麼會好吃,這是奶油抹草莓醬,味道非常讚。」
「你可以留著自己吃。」
「這裡吐司多的跟山一樣,你不用擔心。」
「……」
史蒂芬片刻沒說話,也沒接過吐司,只是盯著史塔克猛瞧。史塔克站在那裡不動,開始覺得自己像個白癡,起床氣就要一觸即發,他於是不悅的開口。
「你不吃就算──」史塔克正想收回手,但史蒂芬打斷了他。
「我吃。」史蒂芬說,史塔克愣了一下,傻傻的看著史蒂芬露出陽光般的笑容,他的標準配備。
史蒂芬主動拿起吐司,邊緣酥脆而中心鬆軟,拿起來觸感極好,因為熱度而融化的奶油香氣撲面而來,方才下肚的一小片吐司的確不能滿足他的胃,史蒂芬大口享用,酸酸甜甜的果醬縈繞在舌尖久久不散,他三四口就把吐司吃得精光。
「謝謝你,東尼。」史蒂芬感激的說。
史塔克猶在發楞,慢了幾拍才擺擺手,「喔,沒什麼,別客氣。」他說,回了史蒂芬一個彷彿給別人什麼恩賜的露齒笑。
史蒂芬拿起運動背包離開,他走的時候還看得見史塔克站在赫夫帕夫的餐桌旁,他向他示意的揮揮手,史塔克有點手足無措,不過也俏皮的舉起右手回了個敬禮。
史蒂芬第一次覺得東尼史塔克、葛來分多的級長、小他一屆的學弟,有那麼幾分可愛了。
晨光開始清晰,史蒂芬打開球箱,有道人影沿著球場邊緣走來,身上穿著紅黃色系的球衣。
「早,美國隊長。」一個聲音說,史蒂芬笑了。
「早,鷹眼。」
克林頓笑了笑,和史蒂芬互相對擊了一下拳頭。
這是他們倆給對方取的綽號,史蒂芬來自美國,卻破例成為赫夫帕夫的球隊隊長;而克林頓可以說是葛來分多百年來最優秀的打擊手,準頭之好有目共睹。雖然他們分屬不同學院,但總是毫不避嫌的這樣稱呼對方。
「今天只有我們兩個,就互相練習吧?」史蒂芬提議,克林頓正要點頭,身後卻傳來另一個略顯低沉的女聲。
「誰說只有兩個人的,你們四隻眼睛沒看見我。」
克林頓瞬間打了個冷顫,全身有如電流通過變得僵硬,史蒂芬有點意外,但立刻打了招呼。
「娜塔莎。」
「早安,兩位男士。」她說,身上套著銀綠色史萊哲林球袍,輕盈的走到他們旁邊。她的身高只到史蒂芬的胸膛,此刻正帶著彬彬有禮的神情望著克林頓。
「早。」克林頓回道,刻意避開娜塔莎的眼神。
「既然有三個人,娜塔莎就負責進攻我的大門吧,至於鷹眼,你先和我同隊,負責阻攔娜塔莎,這樣可以嗎?」史蒂芬說,徵詢的目光投向兩人,一點也不介意和別的學院的學生練習是否有通敵之嫌,更別提他們明知娜塔莎素有美麗女間諜的稱號。
「可以。」克林頓嚥了口水,平板的說。而娜塔莎點了頭,接著轉過頭帶著興味的看了克林頓一眼,「沒必要手下留情,懂嗎?」她說,「別忘了下一場比賽我們就得正式交鋒。」
克林頓匆匆點頭,他們放開了快浮和搏格,一同飛上天空。
一旦開始飛翔,克林頓原本滿心的煩惱自然而然的拋到九霄雲外,史蒂芬的表情也變得嚴肅,只有娜塔莎帶著充滿自信的微笑俯臥在掃帚上,眨眼間就加速搶到快浮,她疾衝向球門柱,克林頓心裡只猶豫了半秒,接著身體就自動反應,朝著娜塔莎掃出一記出極狠的攻擊。
娜塔莎趕在最後一秒避開搏格的攻勢,一縷跑出髮圈的髮絲被強悍的風勢吹起,她對克林頓揚起滿意的笑容,克林頓回了她一笑,感覺緊張感逐漸離他而去。他們放開壓力,只是各憑本能的盡情揮灑。
一小時後他們回到更衣室,再怎麼遲鈍,史蒂芬也注意到克林頓比起平常,對娜塔莎的態度似乎格外不同,於是他早早換裝完畢,拎著沉重的木箱閃人不再當電燈泡。而克林頓和娜塔莎各自從不同的更衣間出來之後,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
「克林頓,你有決定要跟誰去舞會了嗎?」
「還沒。」他老實回答。
「怎麼會,應該有很多女孩子想當你的舞伴啊。」娜塔莎說,口氣中聽不出嘲諷,可見是認真的這麼想。
克林頓沒說話,只是心裡暗自os了一句「但她們都不是妳」,而娜塔莎自顧自地說下去。
「今早有人邀請我當他的舞伴。」
克林頓安靜下來,覺得心頭被高高吊起。
「我想我在考慮是不是要跟他一起去。」
克林頓屏住呼吸,只覺得心臟可能隨時都會停止跳動。他頓了頓,艱難的開口,「是誰?」
娜塔莎不說話,硬逼克林頓正眼看她,克林頓鼓起勇氣,幾乎是一抬頭就對上娜塔莎美麗的眼眸,霎那就被奪去心魄。
「是洛基。」她說。
洛基。
「那,我先走囉?」娜塔莎說,將克林頓恍若五雷轟頂的震驚表情收復心底。克林頓看著她的方向,視線卻消失在她身後,娜塔莎在心裡淺淺一笑,卻覺得有點心疼。她關上門,離開了球場。
克林頓沒說再見,空調還在吹送著暖氣,照明明亮的炫目,但他只覺眼前一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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