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圖來自韓國繪師Daki,圖址在此,並感謝授權創作短文。
直覺揮就的墮落之歌。Napoleon Solo x 少年Illya,未成年注意。
直覺揮就的墮落之歌。Napoleon Solo x 少年Illya,未成年注意。
01 White Sunburn
習慣,霓虹,化作猛獸。
Тёмный,深邃見底。
Luminous,明媚在春眠濃縮。
破曉,微明。男人慣於被一握稚嫩淨透的手指沿著他刮好鬍渣的嘴唇上方像在地圖走丟。晨曦發出細細的響聲,男孩睜著眼,淡綠色的粉刷牆壁恍若淡色森林,令他不禁傾盡全力想聽白樺樹的冬日低吟。他的指頭癡癡的在空氣和男人的面容之間留了一個尷尬卻唯美的距離,一如他的眼神。一片落雪侵占,一個泥淖,灌滿乾淨汙水的戰壕。
沒有,什麼也沒有。他聽不到。
沃嘉和福特,莫斯科維奇和雪弗蘭。載他走的是哪一款車,Illya閉上眼,視網膜就會飄移,好像他在悄然無聲的風裡被吹到了陌生之地:微濕的青草味,沾著血;星條旗在他看來配不上紅色,灰濛濛的河水穿透天際線。紐約有骯髒的嗆鼻味,也有奢華的嗆鼻味。然後當他發現的時候──
安靜的床鋪散置兩具大小不一的軀體,男孩的腿勾著男人的膝蓋,好似前一晚入睡時他就在那裡深深的定錨。白色的棉被和,白色的枕頭,把他秀氣的四肢襯白,讓閉著眼裝睡的虛偽男人也有了聖潔的光環。那兒有一種無暇,在精神上。藏在某處。Illya想找到它。他以為,這該很簡單。
他靠近,讓自己陷進男人身體拉出的一道半圓形的弧線。人和人,何處不是範圍。在男人的領地,圓潤的喉結像巧克力球,成熟的呼息很容易就能套住他的腳踝。Illya讓自己的小心翼翼也天真。
「你知道我最不喜歡的是哪一點嗎?」
「我們不能從喜歡的那點開始嗎?」男人把聲音埋在枕頭裡,是適合他的慵懶。
「你家跟召妓用的飯店沒兩樣。」男孩說。
Napoleon撐起頭,藍眼明亮,「召妓的飯店長什麼樣子?」
「我看過。」Illya尖銳地說,「就是你家這樣子。」
「我懂了。」男人溫和的回應,「你不喜歡寢具的顏色。我們可以換。」
「為什麼?」
「因為,」男人中斷了一會兒,「因為你住在這裡。」
Illya若有所思。
而Napoleon不喜歡Illya若有所思。
「這倒是事實。」
Illya應道。他說話的時候,視線刻意垂下,委屈似真似假;男人則是鬆了口氣,流露一種不明白如何養育一個孩子半生不熟的精湛演技。不用很久,他們就知道這種矯揉造作並不適用於一個叫做Napoleon的男人和一個叫做Illya的男孩──因為天生下來他們就注定要裸裎看著彼此。在這個空間,男人大方和他共有一切:一間寢室、一張床、一間浴室、一張餐桌、和一個男人。那個男人擁有自我,而在這個世界上,Illya擁有的只剩下這個男人。
「起床還是不起床?」男孩又問。
「並不是個問題。」他正經地回答,語氣媲美學院作派,令少年覺得有點有趣又有點噁心。
「這屋子裡沒東西是誠實的嗎?」
這一次,Napoleon退後了,不過幾毫米也清晰可辨。Illya知道這點,因為他的佔有欲在空間中劃出交錯的宮格,每一分感覺都有方位。
「有,」男人思考道,「大概是你的行李箱吧。」
02 Haven’t a Head
Napoleon收拾那頂行李箱時,Illya在床沿。
他以為他在看莫斯科的天空,其實他是看他。
在瓦解發軔的時間運轉裡,必然沒有道理。把Illya從破碎的蘇聯帶走,Napoleon下手殘暴。
他做事時,少去考量「事後回想」的邊際效應。打開那扇他這一生中最後只打開過一次的公寓大門,男孩已經在玄關僵直。他站在那兒多久了?是Napoleon和他初次見面第一個念頭。他看見──或者說,察覺;渺茫的、不理智、交付浪漫的直覺──素昧平生的男孩鎮靜的眼底看似不需要保護者的本質,是一道犀利的冷泉。Napoleon聽見自己說:跟我走,你沒別的選擇。男孩全身緊繃,他扭頭,門口倚著另一個他認識的中年KGB,Illya的視線直到那時候才打顫。特務歪了一下頭,意思是:去吧,或者是:滾。Illya立刻站起來,他當時怎麼做到不至於抖?Napoleon的眼角邊緣,男孩纖細的小腿篤定走向他,將兩人的距離突兀的變短,讓蹲在地毯上的Napoleon意外。
一步,兩步,三步,停。
那時他正打開衣櫃,迅速挑撿男孩穿慣的那些變軟的衣物,包括一套正式服裝,將它們都重新摺好放進皮箱。Illya沒見過自己的衣服沒摺痕,微弱的重量滑翔、降落男人的肩膀。Napoleon抬頭,凝視男孩的指尖──漂亮、修長、長大一定會很美、會長成堅強而不易碎的花朵──捏了一下他的西裝。
事情就這麼決定了,他和他都不曾回頭。
一股黑色的海濤的夜景讓Illya不明白門外的座車怎麼能找得到路。街上流竄一陣陣高潮狂野和凌亂叫囂,碎玻璃和踩踏聲並列。俄羅斯是藍白紅,與美利堅相同。
「你是誰?」
「我是美國人。」
「你要去哪裡?」
「我要帶你去美國。」
男孩沉默的方式是如影隨形,包括他的存在也是一種象徵式的模擬。彷彿他只要知道男人是什麼國籍,其他一概不問,就足以解釋金色的蘇聯紅旗在他眼中燃燒的虛像,就像火災發生在一面空盪盪的鏡子裡。
飛往北美洲的頭等艙,Illya執拗地作廢他倆原本該有的舒適航程,用那雙沾染了永晝的目光掃了美國男人一眼,爾後用不對稱的熱情,離了他的座位,趴在Napoleon胸前沉沉入睡。成串的眼淚鑽過筆挺的襯衫滲透他銅牆鐵壁的肌膚,肉體和肉體接觸。這是一個男孩的報復。
他有一天會責怪你的。一個聲音在Napoleon的腦子裡,因為美國毀了他的國家。我沒有。Napoleon說,那討厭的聲音又追加,而你毀了他的家。
你和自己見鬼的說去吧。
「你知道嗎?」Illya的聲音突然傳來,「你的蛋快煎焦了。」
「是嗎。」
他鏟起黏在鍋底的蛋汁,男孩的餐盤空了,眼睛和嘴角有一種不明顯但卻清晰的滿足和眷戀。「想多吃一點嗎?」Napoleon問,他的確很高興。
Illya朝他伸出手,Napoleon不明所以,男孩指了指,Napoleon放下廚具,將手遞了過去。
他的手掌順著男孩細緻的臉頰,碰到、貼上。溫熱的掌紋煲印在剔透的微小血管。剎那,Illya將他的手指插進喉嚨,男人猛抽一口氣。濕熱熱的迷幻,舌苔黏膩。指節被侵占,咽喉被指腹吞吐。Napoleon抽不開手。
「你懂了什麼不該懂的?」Napoleon喘息,聲音凝結爾後碎裂。
Illya,張開唇瓣,堅定恍惚,然後回答,「我懂了你。」
03 Aurora Silence
他的雙腿細長而白,眼睛則像綠玻璃。
金髮比奶油可口,色澤比陽光美麗。
Napoleon抓住那只纖細的手腕,鼻尖埋進蝴蝶結下方的襯衫。
這必然有哪裡錯了。但他想不出來。男孩的名字好像一首歌,或是一首詩。但那又怎麼樣呢,當他成繭的手掌撫摸光滑的大腿──冰雪潔白,彷彿名貴的瓷器,俄羅斯的寶物,Napoleon感到自己就跟身上的黑色西裝一樣墮落,一樣邪惡,一樣──
「你不骯髒。」男孩說,如果那男孩有名字,有聲音的話。他純潔的臉一點也不若有所思,彷彿他的表情出現就是決定好了所有對人世間的看法。
「你說是就是吧。」男人說,顯然也不想要反駁。有什麼好反駁的呢,反駁那雙白色的長統襪嗎?反駁那引誘人墮落的燈籠短褲嗎?反駁襯托男孩蒼白臉色的──衣服、領結、水綠色的點綴──墮落的存在是為了見證誰是亞當?不,墮落存在於他的手從下而上探進短褲裡面的底褲,存在於男孩的腿靠著他墮落的器官。而那穩定的、有節奏的、像雛鳥、像幼獸、野蠻的、顫動的心跳,來自於比他稚嫩而火熱的眼神──彷彿原始吶喊,用赤裸摩擦,將他的名字刮出血痕:「Napoleon。」男孩唸道,便成枷鎖。
解鎖的鑰匙在海裡。在翠藍色暖金色奶白色的男孩身體裡,在雪裡,在呼吸的男孩裡,在任何一切屬於Illya裡。唯獨不在他。在不能看見鏡子的他,在不能是褲襠被男孩扯掉的他,在不能是西裝掀翻、襯衫落下的他。一個喘氣,Illya沒了短褲,兩個喘氣,Illya的緞帶鬆脫,三個喘氣,Illya乳頭紅腫,四個喘氣,Illya全身赤裸。
「你是孩子。」
「你是男人。」
沒有邏輯,不成立的對答。那張床或是沙發,男人的眼神隨火焰蒸發。Illya是一頭動物。他攀爬、征服、男人若軀幹一般的樹。他的陰莖可以在男人手裡,臀部可以在男人手裡,發育到一半的胸型可以在男人手裡,他的屁股可以吃進男人的那裡。可是男人靜靜地好像他們在結凍的湖底。
「要我還是要你。」
誰說的話?誰先唱出的喘息,誰先掉的眼淚,誰先做的罪孽。
把脆弱用指頭作畫,皮膚的色塊疊疊重重。鎖骨折翼,四肢折起,清澈的骨頭在喊聲中迤邐。腰在鎖死的臂彎,裸露在不該發生的擁抱。輕喃了無意義,凝視是最好的註語。成年的喉頭吞下什麼,慾望、呼吸、不能有的猶豫。黑髮摩娑金色的眼睫,端坐合不攏的腿。
滴、滴答,液體潺潺。嗚,嗚咽,有一種疼在水一方。
想、要。唾沫起泡。
是這裡嗎?
要不然還有哪裡呢?
死去的衣物無法將他拼的完整,如今活生生的失落將用填補折抵。
那個時候。
勃起像是衝霄的日出,光翳吞沒,積雲收攏。雪白的臀部撐開了個洞,嫩肉是一道平緩的赤紅,突進在遠方的深淵,終於他和他都靜謐。
04 Secant Sorrow
一個神聖,姿態,兩種原始。
陰莖在擷取一些思緒。腿得張開,下體得暴露。有幾個世紀,花了多久,才讓婉轉莫可言喻。那雙腳後跟在渾厚肩膀上尚未被皮鞋磨破,大腿內側從未被人撫摸。抽插孕育混色顏料,抹過的筆鋒似刀。男孩容納不下更多精液。
「Illya。」Napoleon動著,他啞聲說,「你愛我嗎?」
「愛。」Illya呻吟,「愛。我愛。」
什麼是愛。
「等一等。」男孩說,「停在這裡。」
他的那裡原本沒有樣子,直到被男人的生殖器賦予形體。他是塑形的殼,肉和血和空間被捏造。愛有了新的形蹤,感覺有了錯覺般的歸依。
他舉起手。他們究竟接吻了沒有。
男孩的指尖帶著往昔的煙硝,舊日的彈藥,Napoleon平靜的說。
「至少為了我留下你自己。」
砰。
砰砰。
兩個血洞。
燒焦的味道,坍塌的人體。傷痕劃開如割線俐落。男孩最後拒絕了建議。
Illya愛什麼。他沒有說。
於我而言文字一直是藝術品,昨日半夜三更,看到圖忍無可忍爆衝一揮而就,幾乎沒多停下來想過──「想過」,那是什麼?這篇文字來自直覺、來自靈魂、來自我不知如何定義、如何賦予他意義的一種苦痛。即便深知文字是在內心嘶吼的歌,是對意象的歌,即便知道他美,卻仍無能為力。獻給純潔、墮落、神聖、安靜的Napollya。
0925 追記
在我心中,何時雙殺的結局已經變成一種黏稠但又銳利的完美了,或許只存在這個世界觀裡的他們吧。
總之,為了想嘗試顏色與文字效果的搭配嘗試了Risograph印刷,因而藉機擴充了本文。
非常熱愛這個世界觀之下的Napollya,儘管受限於印刷空間,刻意控制篇幅長短,將所有想要表述的情感、意象、心思全然隱喻在文字裡,一字一句都是Napoleon和Illya彼此試探的線索,試圖把可以留給讀者的想像空間拉到最大的一次嘗試。無論如何,十分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