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腳步並不是這麼簡單的只是往前走,事實上他是往前走沒有錯。但方正的靴頭在按上高級地毯之前,這不需要一個眨眼的瞬間,經過小腿肌連結最後解放到腳趾的力量彷彿有了登台的別出心裁,鞋跟理應震撼到地毯之下的大理石地板的迴響也有了別的意義,宛如劃過羊皮紙上的一個圓弧,一個舞步,就只是炫目。炫目而不花梢。那是「Loki」。
男人踩著輕快的步伐,在腿側飄揚的皮衣下擺不時掩去那雙隨著敏捷腳步往前的黑色皮靴,隱藏在黑色基底下的設計讓靴子看起來相當平凡,但實則被地毯吸去鞋跟清脆撞擊聲的安靜背後,那個人卻一點也不平凡。
整體而言,究竟哪裡不平凡,竟如此難以言喻。
究竟是一雙引人遐思的長腿太過誘人、還是因為包裹在皮褲之下的修長身軀單純在視覺上太過美好,更甚者是這兩者之間來自同樣的誘惑。故意把事情想的更複雜,也有可能只是他移動的姿態,並不那麼完全像一個男人。
這固然是一個男人的步伐,毫無疑問。只不過除了「男人」之外,顯然還有什麼別的元素添加在裡面,讓整體而言的效果變得炫目。從男人身後瞧得見劃過頸項的髮梢,純然的髮色襯托了在平鋪直敘的照明下依舊精緻的耳朵,顏色也如同髮色一般純粹,只不過是往截然相反的方向的純粹。白皙的耳廓透著一輪淺緋色的紅暈,但這一切都不若當男人走路時展現的,那似乎硬是要與所有人都特意分出區別的刻意。
他的腳步並不是這麼簡單的只是往前走,事實上他是往前走沒有錯。但方正的靴頭在按上高級地毯之前,這不需要一個眨眼的瞬間,經過小腿肌連結最後解放到腳趾的力量彷彿有了登台的別出心裁,鞋跟理應震撼到地毯之下的大理石地板的迴響也有了別的意義,宛如劃過羊皮紙上的一個圓弧,一個舞步,就只是炫目。炫目而不花梢。那是「Loki」。
Tom Hiddleston還穿著Loki的戲服,走過飯店五樓,偶爾會有工作人員來往經過的長廊,他沒戴錶,但他準確的知道這個時間不會有人,此時此刻已經是凌晨兩點。為了進度徹夜趕拍的經驗不是沒有,但顯然不是今夜。
空調的舒適溫度籠罩米白色的牆面以及一扇扇高級房間的門板,長廊無風,但Loki的外套下緣以一種帥氣的方式流動,彷彿Tom正迎風在走,實際上卻沒有。Tom微勾了唇角,不自覺的露出Loki式聰穎但又有點壞的微笑。在他眼前的門與旁邊一扇沒有什麼不同,上面並不像在拍攝現場附近的演員休息室上,會貼著一張印著「Chris Hemsworth」的名牌,但他俐落的從袖口中抽出一張房間磁卡劃過感應器,握上門把轉身一旋就消失在門後,長廊瞬間抹去了曾有人走動過的氣息,Tom來去匆匆,就像Loki,彷若妖精。
◇
門後一如他所預料,Chris正在熟睡。
Tom的腳步放得更輕,房間裡沒有多餘的聲音,只有Chris勻稱的呼吸。
Chris健碩的身材幾乎佔去整張床舖,棉被拉到肚子,下半身微微露出光裸的腿腹,彷彿Chris精疲力竭癱倒在床上時,已經沒有力氣再去煩惱棉被。房間並不豪華,設計簡單大方,書桌前的椅背上掛著Chris前幾天穿過的西裝外套和摺好的西裝褲,地板上沒有凌亂的衣物,Thor的戲服也不在這,倒是床頭櫃上擱著引人注目的東西,Thor的雷神之鎚。
Tom露齒微笑,忍不住想像力奔馳,心中勾勒出一段劇情。假使Loki打好如意算盤,想趁Thor睡覺時偷走雷神之鎚,想必最後只能無功而返,因為Loki根本拿不動它。但現在他可以輕而易舉的摸走那把鎚子,因為Chris不再是個神祇,而是凡人;他也不是Thor的兄弟,而是Chris的朋友。
Tom環視四周,Chris的行李箱放在矮櫃上,隨身的皮包丟在旁邊。以男人的標準來說,他的房間整體而言不算亂,桌上是堆滿手機筆電充電器等雜物沒錯,但他們本來就沒多少時間休息(更別提回房間睡覺),儘管得住上一陣子,特地整理飯店的房間似乎沒多大意義,橫豎打包離開前再一次清理乾淨就夠了。
其實就連這一點,也是他喜歡Chris的理由吧,Tom心想。他不否認男人多少都有著雜亂的天性,除非擁有極致的潔癖,要不然房間亂一點是正常的。Chris亂中有序。他有亂的地方,但亂中有條有理。Tom喜歡這點,喜歡Chris看似豪爽不拘小節之下的謹慎細心。
他喜歡,非常喜歡。或許因為自己跟Chris截然相反。
Tom無疑是有條理的,從外觀上給人的感覺就是如此。Tom Hiddleston,彬彬有禮、教養良好、溫文儒雅的英國紳士。他做事的確有條不紊,十三歲開始在伊頓公學寄宿讀書養成了他的獨立自主,他知道如何打點自己,也習慣讓整個人和環境一樣保持流暢整齊。
但有時候,會想飛翔。
這種感覺難以形容,或許近似於他選擇在劍橋大學學習古典文學的決定。文學的世界一直都不是這麼合邏輯,文學反映人心,文學隱藏人性,是人間的體現,但是人類永遠是世上最不合邏輯的動物。當他沿著軌道前進,總是無法克制脫離軌道奔跑的衝動,像所有的情感一舉奔騰氾濫。
序中有亂。
包括他現在喜歡上這個男人也是一樣。
Tom努力別開盯著Chris睡容不放的視線,深吸了口氣,至少得先把潛入的目的完成,屆時再來慢慢欣賞睡死之後就不容易醒來的Chris也不遲。
他挪動腳步,拎起Chris的手提包,忍不住左右張望了一下,想想自己的舉動多少還真有那麼點犯法─如果眼下剛好有人經過,看起來真是像極竊盜現行犯─但他不是要偷東西,只是想放點東西進去。
Loki的戲服沒有口袋設計,就連長褲為了講求貼身也沒有,不過Tom從胸口的皺摺掏出一個小袋子,活像他剛才從袖口摸出房間鑰匙卡一般的古靈精怪。Tom苦笑了一下,如果他真像Loki是個魔法師,或許就不用這麼克難了吧。
袋子上沒有裝飾,沒有花俏的圖案,也沒有蝴蝶結,唯一特別的是袋子的顏色是半透明的金綠色漸層,在室內只開了一盞小燈的照明下,隱隱約約看得出是份低調的禮物。
袋子裡面裝著一個再普通不過的黑色髮圈,光看都覺得包裝比起內容物還要花錢。但Tom只是將這份禮物慎重的放進Chris的袋子深處,沒有署名、沒有卡片,他認為不需要。
臨走之前Tom沒有去拉Chirs的棉被,只是將空調調高了幾度,以免他著涼。然後他便坐在飯店的扶手椅上,遠遠的覷著Chris。燈光柔和昏暗,將Chris的金髮染成了玫瑰金,他臉上的鬍渣看起來沒這麼魯莽了,反而帶著幾分大男孩要成為男人的稚氣。
「Good night, my brother.」Tom低聲說,用眼神吻了Chris的臉頰。
那個眼神熱情、熱烈、永遠跟隨,宛如年幼的Loki從小注視兄長的目光。
一心一意。
◇
直到雷神索爾的拍攝結束,Tom始終沒看到Chris用到他的禮物。
為了飾演Thor,Chris留著一頭半長不短的金髮,如果遇到穿短袖便服(他們稱為人類的衣服)的場景倒還好,一旦遇到要拍攝阿斯嘉的宏偉場面,就不得不換上宏偉的鎧甲裝(他們稱為天神的衣服)。包括奧丁爸爸Anthony Hopkins在內,父子三人無不汗水淋漓,連工業用電風扇也宣告救援失敗。
不過,Loki的短黑髮畢竟不像Thor的半長髮那麼熱,Tom自己都得承認,當Chris滿頭大汗,汗流到連髮絲都黏成一束一束,而某人因為熱得發慌硬要甩頭毛的時候,那飛濺的汗滴會逼得Tom不得不立馬閃到旁邊,還得極力按下揍人和狂笑的衝動。
有一次他實在忍不住的在片場「EHEHEHE」的大笑起來,工作人員已經習慣了這種「Tom式」笑聲,各個表情淡定,但Chris就沒這麼好說話了,他的表情變成Thor發怒時的蠻牛貌,接著一把抓起Tom的後領,彷彿兩人從戲內在彩虹橋天文台的打鬥延續到了戲外,Tom閉起眼睛準備被Chris扔出去,但瞇了片刻什麼都沒發生,他於是又睜開眼,沒想到映入眼簾的是Chris拿他沒辦法的淺淺微笑。
那個笑容不像Thor,比較像是Chirs自己。
Tom曾經仔細想過,或許這就是他喜歡Chris的瞬間。
之後,雷神索爾的製作結束,進入電影發片的宣傳期,Chris迫不及待的剪掉頭髮恢復成清爽的造型,原本染成純金的頭髮恢復了金褐色調,看起來不再那麼完美、不再那麼充滿距離感、也不再是個神。Tom一直都喜歡Chris天生的髮色,但心裡其實還有別的心情,糾纏著他。
他覺得有那麼一點可惜,還有、不安。
Tom心知肚明Chirs極有可能沒發現他送的禮物,男孩子又不像女孩子擁有起碼一個以上的出門包,Chirs就那一個,而且男生通常也不需要包包,口袋一邊塞著手機鑰匙,一邊塞著錢包就好出門了。
他寧可相信是Chris沒有發現,也不願意相信是他發現了卻刻意不去理會。
至少Chris對他的態度還是一如往常,而且他們在拍片之後,變得更親密、更像朋友。
也像兄弟。
◇
雷神索爾殺青後四天,Tom接受了復仇者聯盟導演Joss Whedon的邀約,兩人共進了下午茶,也敲定了Loki在復仇者聯盟這部2012年大片之中,將成為主要反派的重要地位。
Tom的喜悅難以言喻,這意味著他的努力有了收穫,收穫之外,他的欣喜來自於被肯定。
這不就是Loki心心念念追求的東西嗎。肯定。來自於別人的肯定。
平心而論,他想他和Loki的個性還是相差很多,但是內心深處的渴望,激烈的、燃燒的、近乎覺得那是一種奢侈的渴望,何其相似。
嘿,Tom對自己心裡的Loki說,我們又要奮戰了,一起加油吧。
然後,我們很快就能重新見到他了。
你的Thor,我的Chris。
◇
2012年4月11日,復仇者聯盟在好萊塢舉行世界首映,所有主角齊聚洛杉磯,前天晚上Tom有點興奮,一方面是期待和一陣子沒見面的好夥伴們碰面,一方面則是緊張,他的嘴角三不五時就會綻放愉悅的笑容,不過還不到睡不著的興奮,他原先是這樣希望的。
首映會上他們按照主辦單位的安排在各自的時間點進場,Tom拉了拉淺灰色西裝,開心的對滿坑滿谷的鏡頭露出燦爛的笑容,一邊走動,一邊停頓下來讓鎂光燈盡情狩獵,大場面對他來說的確很新奇,但沒什麼好怯場的,享受這一刻,他想著,原本有些緊張的心緒放鬆下來。
他自然的環顧會場,他的高挑身材足以讓他穿透層層人群和大砲相機,沒必要刻意。
然後他就看見他了。
看見他了。
他不知道Chris會跟他一樣穿灰色調的西裝,外套裡面的淺藍色襯衫沒扣好,露出了白皙的肌膚,甚至可以看見胸膛的淺淺輪廓,Tom的心跳漏了半拍,卻不是因為胸肌的緣故。
Chris金褐色的頭髮往後梳的齊整,可是不是短髮,而是留了一小戳髮尾在腦後紮了起來,明明就是個健壯的男人,卻綁著充滿衝突感的小啾啾,那份俏皮讓Tom的笑容都有些恍神,那是他送的髮圈。
原本看著另外一個方向的Chris像是感受到注視的目光,突然間把頭扭過來,他們沒有心理準備的忽然四目相對,Tom覺得心臟重重跳了一下,而Chris原本面對鏡頭的公式化微笑稍稍收斂了些,Tom從Chris的眼睛裡看見了欣喜、猶豫和期待。
Tom坦然無懼的回望,表情誠實反映內心的Chris反而露出了微微困擾的神色,Tom於是又笑開了,他們還距離的很遠,但Chris卻彷彿覺得在耳邊聽見了「EHEHEHE」的笑聲。
於是Chris也笑了,靦腆的。
他們沒有刻意走過去找對方,至少不是現在。
但從這刻起,世界就改變運轉的方式。
這
個
世
界
,
還
有
我
們
個
世
界
,
還
有
我
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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