坂田銀時 / 土方十四郎
微光有徑 │ 光の隙間に
❖ 3Z設定 x 薔薇惡鬼篇
事情究竟是從哪一天開始變得不好的,銀八老師我啊,自己也搞不清楚。
特別是這件事。
特別是特別的這件特別的事。
啊,但是仔細地回想起來,如果真的、真的打算徹頭徹尾把這件事情搞清楚的話,銀八老師連出生那一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也不是很確定,包括變成糟糕大人的經過。而且到底是從哪一天開始站在教室前的,怎麼會就待在這個連粉筆用完了連學藝股長也不知道要去補貨還要老師我自己去總務處然後竟然還要塞小費才拿的到粉筆,這是什麼爛學校啊,成為老師這種志向銀八這輩子可是從來沒想過的,五歲的我不是立志成為……算了,不記得了。拿著粉筆的這個莫名其妙的白頭髮大叔,為什麼還有一張早衰又血糖過低的臉。話說回來,應該根本就沒人能記得自己到底是怎麼被拉來這個世界上的吧。雖然說出這句話的銀八應該要去跟全天下的媽媽大人道歉。
不過這個世界還是有些,溫柔的地方。溫柔的、溫柔的、跟棉花糖一樣的。你叫一個已經快要三十還是早就超過三十嫁不出去男人說這種話,鐵定會被認為這也未免太可愛了。唉唷,不是自吹自擂,這大概是銀八老師在某些情況下看起來比坂田銀時來的溫柔的原因。
而這一切並不是從坂田銀八第一眼看見土方十四郎的時候開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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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年啊。」
「蛤。」
「你知道阿妙小姐會不會喜歡我嗎?」
「這種事我哪知道啊。」
「那你知道銀八老師幹嘛來道場嗎?」
「……蛤?」
嘴上叼著一枝草莓口味的POKEY,正在社團點名的土方十四郎猛然回頭,幹,那個穿著白色劍道服的男人是誰?故意穿白色是耍什麼帥?都幾歲了又不是女孩子穿什麼白色?又不是總悟他憑什麼穿白色……不對,銀八老師幹嘛來道場?誰准他進來的?
「慢著。」土方悍然舉起竹劍,被擋住去路的銀八見狀只是往旁邊多繞了三步,避開了正面衝突。
「唷。多串。」
「多什麼串。這可不是你這個普通的老師可以來的地方。」
「銀八老師今天特地來社團代課,監督我們練習。」社長近藤開心的說。
「你明明知道他來幹嘛為什麼還問我啊!?」憤怒的土方大噴口水。
銀八臉上明白寫著我為什麼要來加班還沒鐘點費拿,媲美虱目魚的眼神往兩旁慢吞吞地看了兩眼,現場只剩下一個看起來比較正常的人,同樣穿著白色劍衣的總悟把土方扔在一旁的POKEY整包倒進嘴裡。
「總悟同學,留幾根給老師不好嗎?」
「我不要,請客的通常不是老師嗎?」
銀八嘆了口氣,他隨隨便便的往道場中間一站,隨隨便便的舉起竹劍,總悟輕巧的跳上前來,兩把竹劍互擊的清脆聲音瞬間響遍道場。
「好唷開球囉。」銀八宣布。
「這不是棒球沒有開球!你是哪來的開球嘉賓啊!」土方怒道。
「多串君。」
「說了叫屁多串!」
「請你跟平常下指示叫同學們練習吧。」
「空揮三千下!」土方想也沒想的就吼道。
社員沒人敢說第二句話,即便是那個前一秒還拿著羽球拍的人山崎同學也換上了竹劍,臉上看不見一絲叛逆的沖田總悟站在第一排,以及前一秒還是怒氣衝天的副社長土方十四郎,也和那個不知為何站在全體社員前面就變得格外爽朗和威風的近藤勳旁邊。一致的揮劍聲、年輕氣盛的喊聲,錯覺跟櫺窗外閃爍的陽光一起共鳴的蟬聲,銀八兀自靠著牆壁盤腿而坐,他想自己大概是睡不著了,一群活蹦亂跳的青少年,加上人與人之間靠得太近、互相碰撞而激散的熱氣,比起汗水的氣味,迎面而來的蒸騰似乎更令人退避三舍。銀八打了個大哈欠,睡意模糊的眼淚差點就弄髒他本來就沒擦乾淨的眼鏡,總悟一襲白色的身影在一片由靛色道服組成的肌肉海裡面顯得格外清晰銳利。啊啊,這小子又在爆打他的前輩們了……他就不知道什麼時候一對一的劍道可以打群架啊……明明大家融入了相同的氣氛、相同的色調、相同的裝束,就跟制服一樣把所有年輕的靈魂禁錮在不分你我的平等意識之中,就跟銀八老師發現自己變成社會變色龍已經太遲的時候一樣。但人的氣質,人的氣質,就像是活生生的火焰,漂浮在每個人的頭頂上,如果精神太疲倦的話,還看得見靈魂的形狀從嘴巴跑出來呢……反正看過去,你是不可能把鐵之助那雙凡爾賽玫瑰的星星眼跟土方同學纖細漂亮的瞇瞇眼混在一起啊……
「老師。」一個聲音說,「社課結束了。」
銀八睜開眼睛,西斜的暑氣褪去了大半的燠熱,道場空無一人,最後兩三個同學正在穿球鞋,嘻嘻哈哈的拎著書包離開。
「這樣啊,」銀八搔了搔頭,「你們辛苦了。」
「老師也辛苦了。」一定做夢做得很累吧?聽著土方硬擠出來的客套話和沒說出來的真心話,銀八不禁莞爾一笑。
「那麼,多串就早點回去吧,我來鎖門就好。」
「……老師沒問題嗎?」
「原來銀八真的是個難讓學生放心的老師呢。」說著銀八手往袴褲一旁的洞裡伸了進去,還在大腿附近抓呀抓的,不對啊那裡哪是口袋啊你原本是把鑰匙藏在哪裡你說清楚啊,土方一臉鄙夷的看著銀八秀出一串鑰匙,沒說再見就轉身離去。
直到土方的身影消失,銀八才笑了笑。他放下鑰匙,拿起竹劍。
咻──
一個空揮。
咻──咻──
兩個、三個。
咻──咻──咻──
四個、五個、六個。
銀八接連做了好幾分鐘,停下來的時候,已經不記得自己數到哪裡了,汗水沿著本來就略顯蒼白的肌膚掉到了地板上,他用手背擦了擦出汗的鼻尖和額頭,刻意要裝作喘氣喘得若無其事。
噢,上一次運動究竟是什麼時候了?成年人的體力真是比曇花還要脆弱啊。銀八深深吸了口氣,恢復中段的準備動作,脊背挺直,握劍的位置在肚臍前方,左腳在後,右腳在前,接著猛然往前一踏──
想像中的劍鋒猛地擊中敵手的頭甲,手掌立刻感受到一股深沉的反作用力,銀八沒吭聲,照理來說,他該大喊一聲「面」,表示擊中臉部,可是沒有,周圍靜悄悄的,就連迴盪在耳邊的殺伐之聲也不過是一陣綿延在腦中不曾斷過的錯覺。此刻道場中僅剩餘暉,人類的熱氣,空氣中的暑氣,早隨著傍晚的微風代謝到了地平線的遠處,而留下乾淨的冷意。銀八一甩竹劍,一氣呵成的收劍動作完成之前,他突然像個初學者笨拙的握住劍柄,好像忘記正確的步驟是什麼。
「老師。」
銀八稍稍閉上眼睛,過了一會才張開。這究竟是他蓄意而為,還是命運臨時起意。
「你真是怠忽職守。」
銀八露出尷尬的笑容尷尬的轉向聲音的來源,像極做了什麼心虛事被抓到的心虛。
「沒用的,老師。」換回黑色制服外套的土方把書包甩開,一手摸索劍袋。
銀八沒說話,也沒問土方說的「沒用」是什麼意思。土方抽出竹劍,細細琢磨該如何應對眼前的情勢,這個成年男人,全身上下流露著一種和嘻皮笑臉截然無關的坦率姿態,幾乎可以說是誠實。
「老師,」他又叫了一次,彷彿要向悶不吭聲的銀八確認彼此的存在,「能向你討教幾招嗎?」
「多串,老師……」
「就算老師說不,也是不行的。所謂老師,就是死也要教會學生什麼吧。」
銀八這次沒有回答,土方本來也就不需要答案。
「你準備好了嗎?老師。」
不成對話的對話才剛結束,土方直接瞄準銀八頭部的那記攻擊在眨眼之間被狠狠擋掉。銀八揮劍的速度之快,幾乎和總悟不相上下,已然不是男孩的蠻勁在交手的第一個來回就展露無遺。土方順勢往後彈了幾步,緩掉衝勁。兩人默然持劍對立,雙方的劍尖保持著不到幾公分的距離。
如果光線還在,落葉或許會有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