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多數意志」與「個人意志」──恐懼「獨裁」背後,何謂良善?
#BvS四刷紀念 #這篇可以說是感想,也可以說是感觸吧
電影上映後,評論傾巢而出,部分批評集中在「超人不像典型的超人」,而我看完電影後便絞盡腦汁,不停思考同個問題:「期待超人『作為一個傳統形象,為了世人奮不顧身』的觀眾,不就跟電影裡自私的人類一樣,希望有人是救世主嗎?」
#BvS四刷紀念 #這篇可以說是感想,也可以說是感觸吧
電影上映後,評論傾巢而出,部分批評集中在「超人不像典型的超人」,而我看完電影後便絞盡腦汁,不停思考同個問題:「期待超人『作為一個傳統形象,為了世人奮不顧身』的觀眾,不就跟電影裡自私的人類一樣,希望有人是救世主嗎?」
對於解讀BvS的大超,我一直認為,「世人定義超人」與「超人定義自我」是一個基本命題。前者在電影的前半段鋪陳的淋漓盡致,透過Finch參議員的聽證會、星球日報的社論評斷(國會爆炸後Jenny說的「如果超人在場而沒阻止,他是否共犯?」)、電視的名嘴評論、抗議的現場與抗議「被電視報導出來」等橋段,人類極盡所能的想要透過任何「人類社會」所建立出來的價值觀、或道德觀定義「超人」。而後者,我認為最動人的畫面莫過於MoS裡「第一次學飛時露出燦爛笑容的超人」──學習一件嶄新事物時,成功時的喜悅──每個人都曾體驗過。而人終其一生,都是一個短暫又漫長的過程:學習了解我是誰,以及我要去那裡。
正如電影中透過蝙蝠俠的夢境預言:超人有一天將會成為暴力恐怖的獨裁者。以及蝙蝠俠從預告片開始就不停強調的一句已經相當具代表性的台詞:「就算他有一丁點可能性成為敵人,我們也要將他除掉」。這種建立在「未知的、太過巨大的、『人類』無法控制的力量」的原始恐懼,是人類害怕被另一方傷害(或被統治)的直覺反應(冷戰就是最經典的案例之一)。
那麼超人的立場是什麼?他扮演的角色怎麼回應?我始終認為這點是對人類群體最大的諷刺。
Finch參議員在電影中扮演了「民主機制引言人」的角色。在片頭的第一場聽證會,她說「世人著迷於超人的力量,只看見他能做什麼,而不問他該做什麼」(The world has been so caught up with what he can do that no one has asked what he should do.);第二次在電視上受訪時則說:「我不是說他不能行動,而是不該單方面行動」;至於最後一次,呼籲超人前來聽證會說明立場時,她說:「超人的行動究竟是遵從我們的意志,還是他個人的意志?」(Does he act by our will—or by his own?)
透過三次談話,參議員的問題十分明確:一個「規範」。民主社會的運作之所以能有條理的進行,全是因為有一套規範準則(顯然對巴拿馬文件中的人來說,那一套是遊戲規則)。正如民法也不厭其煩再三指出:「公共利益的重要性」,但是,什麼是公共利益?所謂「我們的意志」又是什麼呢?世界上是否真的能有一個「意志」可以問心無愧且坦蕩蕩的說「我就代表全部/多數」?
關於這一點,超人養父Jonathan在堪薩斯州山上說的故事看似普通,卻讓我震撼許久。他拯救了家裡的農場,卻害別人家淹水。他中肯且殘酷的告訴我們,現實的本質經常是:「一個人的利益,可能是其他人的不利益」。群眾要求超人做到「為了所有人著想」,事實上人類必須對自己承認,很多時候,所有人的利益都能得到保障是一個永遠無法達成的偽命題。
在電影中,最直截了當的例子就是雙腿截肢的警衛Keefe──超人拯救了地球上的絕大多數人,卻也直接造成血肉之軀的傷亡。從這點看超人,他面對的處境左右為難,如果以「大眾立場」的角度來審判超人,可以分成兩個階段:
第一個階段,Zod將軍改造地球計畫中,超人憑著自己的意志決意要拯救地球,而這點也符合大多數人類的意志,所以成功之後,他成為英雄,進一步被神化為「救世主」。第二個階段:他所造成的「少數傷害」成為「主張大眾意志」的人的箭靶,並且成為一個理由,要求超人行動必須「符合多數人的意志」。
救了一個人之後,其他人可能不一定得救。所有的憤怒、怨懟、不滿,由此而生。人類為什麼會渴求救世主=神的存在,就是因為「神救世人」的終極信仰:人的求生本能高於一切。我們太想要一個英雄,而大多不願意自己承擔可怖的風險。
所以,我想,我們對獨裁的想像有時十分嚴苛,提到這兩個字腦中不是出現希特勒就是史達林。但在此刻,我突然覺得獨裁平易近人──那怕超人「立意良善」,是一般認定的好人,他的意志也會被質疑「是否獨行獨斷」?而理由僅僅是他無能為力做到拯救所有的人。
多數由少數組成,群體之前永遠是個體。
將近一周,我不停思考這個問題,有時沮喪到了誇張的地步。或許是感受到人類「過於期待他人」所造成的荒謬期待:當一個人背負太多期待,或者他太強悍,我們就會忘記他是人類。忘了人會犯錯、人會受傷、人有所侷限,還有最重要的一點:「人在思考事情,採取行動時,很少不會先考慮到自己、或是跟自己最親密/或重要的人」。
我們是整個地球上最自私自利的動物,但總是要求他人不可以自私自利。
在這矛盾中,我想破頭也不知道人類怎麼搞的這麼可悲又可笑。連我自己也覺得好笑的是,我深知這就是所謂的人性。人性就是這麼瘋狂又不可理喻的一種東西。然後這玩意會把人變得瘋狂又不可理喻。
我不是很明白為什麼要思考這個問題,但我曉得自己有某種迫切需求得從這個迴圈式的思考中解套。
前幾刷我每次看到養母Martha對超人說:「你可以成為他們的英雄,或者銷聲匿跡」,總是不自覺的站在一個心疼超人遭受磨難的角度,用一種幾乎是等同於母性的念頭想要保護這個還在摸索、成長的孩子──一個被認為是新生的神──超人。
到頭來,我是否站在悲觀論的角度上,認為人類本來就不完美,而在一開始就沒有相信過世界上會有所謂的「英雄」或是「神」存在?而又或者是,我相信了,但卻沒有真正理解「英雄」之所以成為「英雄」的背後,他們已經勇敢的承受了「被擊落」的風險。
人在高處,當然是最好攻擊的目標,有什麼比這更好的靶子呢?
可是,這是一種負責的態度。也是我認為台灣社會最缺乏的信念和共識。
當一個人決定要出來,做一些會影響很多人的事情,無論是拯救一個人、治理一個國家、管理一間公司,責任會在瞬間產生,這個人必須要有足夠的意志和毅力去承擔指責、犧牲、謾罵的風險,相反的,也有可能獲得巨大的掌聲和尊敬。
所以超人願意承擔第一步,走進群眾,走進聽證會,即便他來不及發言。但在最後他直接用實際行動,說出了他給全世界的聲明:他願意拯救世界而犧牲自己的生命、犧牲他理應擁有的幸福。所以他在此刻才成為追悼、值得尊敬的對象──他真正成了希望。因為很少人能做到為他人全心全意的付出。
所以Finch參議員已經用最簡單且白話的語言告訴我們了:「民主就是溝通對話(conversation)」,正因為我們是如此不同,正因為我們是自我思考的個體。但是,獨裁不是。獨裁是摧毀不同的聲音、繼而統一所有聲音,建立一個「看似」多數完美的和平神話。
意志決定行動,意志導致人類分歧,通常都是分歧的亂七八糟,無時無刻都在用武力解決。或許人類能達成的成就真的很小,或許人類能做到的妥協也不那麼能上的了檯面,也或許人類能仰賴的只剩下蝙蝠俠說的那一點點效用微弱的「人類依舊存有良善之心(man are still good)」──那麼我也決定要相信,不是因為信了就會有好處,而是不信就不能改變。即便很確定那會是一條坎坷又可能會做錯的路,可能在「好」的定義上就會遇見各種爭執,那麼是要讓世界棄療,還是要積極一點,想辦法讓陽光能多一點點呢?(是了,我相信超人的隱喻就是叫大家多曬太陽,所以必須解決紫爆等環境問題)
民主就是有可以嘗試做錯的機會,因為人類最起碼,會在做錯一大堆事情後試圖修正。
最終,我在思考上述世人對超人造成的多數暴力多天之後,從兩百年前社會思想家托克維爾(Tocqueville)的論點中找到了我一直相信的東西,或者說,我的根本疑惑:「我們不必把民主想得有多美好,而是應該少點狂熱。」即便是民主多數也可能造成多數暴政,用製造出的輿論輾壓一些可能是好的、值得再去思索、或者不能單方面下論斷的聲音。我們應該曉得,「個人意志」會一直在「多數意志」中扮演要角,最簡單的邏輯就是民意代表或總統也會有個人堅持的理念或方針,而怎麼評斷、制衡、接受或反對,就是看人類的智慧了。老天保佑,上帝垂憐。諸君請繼續奮鬥吧。
我想,最後想說的可以很簡單的歸納成幾點,真抱歉前面寫了那麼一大篇廢話,但人沒有經過論述辯證,只是直接丟個結果出來,就會跟台灣教育填鴨式的白痴一樣,根本什麼玩意都沒學到。
(1)承認自私自利不是一種缺陷,也不是錯誤。擁抱人性之後才能誠實的面對並評斷自己的作為和他人的作為。
(2)用腦去看所有媒體:電影中所有煽動性的語言都透過媒體散播。是的,最早開始,訊息接收就必須靠媒體,我們怎能免於第一關資訊的不公正呢?就是不停的懷疑、懷疑、懷疑──至少你會因此去思考,然後拼出你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