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在第一天創造了世界,第四天創造了太陽、月亮和星星。
那麼,第一天的光亮是從哪來的呢?」
──杜斯妥也夫斯基,《卡拉馬助夫兄弟們》
那麼,第一天的光亮是從哪來的呢?」
──杜斯妥也夫斯基,《卡拉馬助夫兄弟們》
01
似乎是不成文的規定。一天之中,雪在下班時間最急,午夜最兇猛。
普希金廣場(Pushkin Square)的普希金和Clark的肩膀都沾了雪,雪花揉進毛料大衣的皺褶裡,卻在青銅雕像上堆積。傍晚剛悄悄跑進六點,零下的氣溫已經低到再往下一點也沒有什麼差別。Clark笨拙的抱著牛皮紙袋,另一手撐著傘,呼出的熱氣被纏到嘴唇的圍巾反彈,讓眼鏡起霧。他瞇起眼,凝視了一會兒大詩人堅毅的面孔,那雙黑色瞳仁彷彿含有某種光輝,直直望著對角,路燈的白光和更遠處的霓虹把雕像照成了詭異的綠褐色。Clark轉身離開,不慎撞上某個戴著毛帽的男人,他立刻用標準過頭的俄語道歉,那人卻匆匆離去,很快就消失在對街的車陣中。Clark嘆了口氣,繼續走,只是以雙手忙不過來的姿態,用脖子夾住傘,若無其事的伸手到前幾秒突然變重的大衣口袋,把某個摸起來鼓鼓的信封塞得更深一點。
又走了將近二十分鐘,他停在一處靜謐的高級大樓,趁警衛正在計算什麼時候可以換班,Clark神不知鬼不覺溜進大門,從內袋掏出串著兩把鑰匙的鑰匙環,用其中一把打開信箱,鑄金名牌上的俄文姓氏《Курякин》,並不算特別難發音。
探進信箱摸索,裡面有捲起來的兩份報紙、傳單、還有一張可能在郵遞過程吸滿濕氣皺起來的明信片。他右轉避開電梯,腳步輕盈的一連爬了八層樓,住在這棟豪華公寓裡的人大概很少會這麼早回家吧。走廊上空無一人,他打開右邊數來的第四扇門,俐落有如迅如疾風的竊賊。
脫掉靴子,把抱滿懷的東西放在餐桌上,室內有一股乾淨到稱得上是凜冽的氣味。
沒人在家,Clark沒馬上開燈,而是深深嗅了口氣。肺部填滿一天沒人在家以後,那細細的、只有在陽光下才能偶然看見的粉塵,以及莫以名之的味道。他又深呼吸,分辨出一些自己最近開始在這個空間留駐的氣味,還有一些沉澱更久、更紮實,屬於另一個男人。
這間房子一直以來幾乎只有男人生活起居。Clark閉上眼,輕輕想著。鼻翼敏感的抽動了一下,因為空間中有些微的刮鬍水味,但沒有古龍水,也沒有香水──他和另個男人都不愛用;然後,也有清淡的,男人的賀爾蒙、汗味、體液,越往臥室就越濃郁,彷若一種野性沉靜的麝香。
Clark去過的地方絕不算少,在人跡罕至的高山,他也沒嘗過這種銳利的清透。上司在他出發前說,美國的雪遠遠比不上西伯利亞,就算是阿拉斯加。但那個頑固老頭卻不肯透露到底是哪一點比不上。天可憐見,Clark還沒獲准離開莫斯科到其他地方採訪,他連前往伏爾加格勒(Volgograd)的通關都拿不到。去這個以前叫史達林格勒的地方為何會這麼困難,他又不是德國人──有時他會忍不住好氣又好笑的想。這反正不是個障礙──Clark不能離開莫斯科,但是Kal可以。
按下開關,餐廳和相連的起居室同時亮了起來,他用力忍住想要看一眼夜景的衝動,客廳的窗簾波瀾不驚。取而代之,Clark翻開筆記型電腦,按下歌單,料理兩人份的晚餐。從櫥櫃拿出剩下半瓶的紅酒,處理剛買的蔬菜和牛肉,紙袋裡的花束在玻璃瓶中散開成一圈色彩繽紛的圓,點綴極端整潔的環境。所有家具清一色是米色或淺灰色,線條簡潔,一定是受到西方的影響。從公共空間看不出半點主人的愛好,只能看出主人低調的性格──或許還有一點:謹慎維持樣板屋的周密思慮。
官員的高級宿舍,或許也是一種精巧的國家籠牢。可是有膽量住在裡頭的沒一個是膽小鬼。
有多少人會在特維爾區(Tverskoy)自己下廚呢?Clark一邊切紅蘿蔔,一邊小聲的哼歌。他很確定在這個莫斯科的中央行政區,飲食是一種名副其實的奢侈。無論是高級餐廳的價格、還是作為一種稀有的型態──你很難把附近的國家杜馬(下議院)、莫斯科市議會、警察總部跟食物畫上等號,偏偏他現在的落腳處就在這裡──他是怎麼跑到達官顯要的辦公兼住宅區來的?
紅酒牛肉正在慢吞吞的變軟,他也倒了一點到高腳杯裡。大衣掛在餐桌旁的椅子上,Clark從口袋抽出在普希金廣場得到的信封,沒有標籤或註記。裡面裝著一疊訪談紀錄,全都經過打字處理。有些整面都是俄文,有些是簡單的英文。迅速檢視紙面資料,關於受訪者的背景,只有名字和職業,沒有姓氏,地點主要都在新西伯利亞(Novosibirsk)──也只籠統的寫上了城市名。
時候尚早,晚餐還沒好,Clark攤平資料,決定先在餐桌上工作。登入信箱,回了幾封同儕寄來的問候信,打開與其他駐外記者共用的雲端資料夾──唯有他的文章數累積的最緩慢。從採訪、撰寫到刊登,經過幾個禮拜的嘗試,大多結局都是徒勞無功,他可能在三步驟的過程中遇到任何一種刁難,還是被艱澀又精確的俄語弄得胎死腹中。美國的良心如果早在1968年隨著甘迺迪參議員和馬丁路德金恩博士死去,那麼俄羅斯的良心究竟是藏在原礦中尚未被挖出,還是跟隨美國成了連化石都找不到的上古生物?
噢,這句倒挺適合當評論文的開頭,Clark挖苦的想,Perry一定會很高興他說過的話被引述。每個警察都有線民,每個記者都有消息來源。他拿起最上面的一張資料,一位名叫Sasha的英文老師敘述過去能買一公斤彩椒的錢,現在只買得起一顆。
Clark從信封中倒出幾張相片,其中一張背後寫著那位老師的名字。照片中的她抱著一個看起來只有四五歲的小女孩,旁邊坐著她有點神經質的丈夫。廚房狹窄,冰箱旁邊塞滿廚具,洗手槽旁邊的料理台只能勉強站兩個人,窄櫃中間硬塞進一個小型烤箱,再怎麼整理得有條不紊,也因為空間侷促顯得雜亂。這很像是他離開堪薩斯州之後到羅德島新港打零工的臨時住處。廚房加上生活空間只有十幾坪大小,那還是他和幾名年輕室友勉強可以湊合著住的房子。
詢問者提起油價跌落對物價的影響,那母親沒有正面回答,反而說了一句耐人尋味的話,那是非常簡單的英語。Clark開了一個新的文件檔,如實鍵入:「我認識的人大部分都對政府有信心。我不懂政治,但這裡面有些事可能是不對的。」
他專心的連眉毛也鎖得死緊,因此當門鎖喀答一聲打開時,Clark心臟猛然彈了一下,手指停在半空。又過了幾秒,才發現自己在傻笑,他移動滑鼠準備把音樂換成古典樂。
「無所謂。我也聽美國歌。」
那句話用英文說,帶著極淡的俄國腔。歌詞和節拍遠去,旋律變淡,Clark耳中倏地一片安靜,彷彿走進荒漠的雪原。他傾聽自己胸腔裡加快的心跳,還有對方平穩的脈搏。
踩在木板地上的腳步聲很踏實,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直接走進廚房,捲起一陣濃烈的雪氣。戶外的冰冷濕氣散去之後,是Clark已經深刻記憶在嗅覺的冷冽。抬頭迎向那雙明亮的藍眸,一頭金髮直到下班仍然一絲不苟,髮色稍淺,彷彿加水調淡的水彩。整齊挺拔的黑西裝外面是同樣深不可測的大衣。男人相貌英俊,表情淡漠,有可能單純就是嚴肅,也有可能是殺意收斂在他那雙結凍的瞳孔中。
「又在加班?」金髮男人問他,口氣溫和,和外表給人的第一印象截然不同。
「資本主義的問題,你知道的。」
「我是俄羅斯人。」Illya一本正經的回答,Clark早已領教過俄國人對待工時的原則。
「這個不用再跟我說了,拜託。我承認自己是美國人?」
「你當然是。」Illya的回話又快又猛,「你是該死的美國佬。」
Clark笑了出來,盡力不發出聲音,眼前的俄國人看似一點也沒有幽默感,嘴唇甚至沒有動。好吧,這顯然不是玩笑話而是事實,Clark在這就是拿著美國護照的該死美國佬。尤其是那幾個字,「該死的」,這個男人前半生一定說了很多次,所以俄國腔才會特別嚴重。
Illya瞄了一眼電腦和桌面上散落的筆記,沒有多做評論,他小心的移開視線。
「你可以問我在寫什麼。」Clark饒富興味的覷了Illya一眼。
「沒有資訊,就沒有危險。」Illya輕描淡寫的說,掀開鍋蓋,「永遠別忘了這一點。」
「誰的危險?」
「你的。」Illya乾脆的說,「我能舉發你捏造不實報導,把你驅逐出境,或者讓你蹲一陣子的牢。」
他微笑,「我不跟你在晚餐前討論可能丟掉飯碗的話題。」
「很香。」
Clark的笑意更深了,「你會喜歡。」
Illya又來了,一個保護狂又不肯坦率表現的男人。Clark想,每次當Illya拿出俄羅斯的架子威脅他,都沒有什麼說服力。Illya承受的龐大壓力來自更具權力的地方。他不著痕跡的想保護Clark寫稿的空間,不願自己知道太多而哪天被利用對付他──老天,這是哪門子特務的思考邏輯。
Illya準備脫下外套,Clark不著痕跡的觀察他。很難在第一眼說Illya長得好看,可是第二眼之後,就忍不住想再多看幾眼。冷靜幹練的姿態,肌肉結實,最是適合引誘女人上鉤的年紀。但Illya曾直白的告訴他,他幹特務這行,從來沒接過什麼需要誘惑敵人的任務。可是這不代表他不懂。修長的手指解扣子才解到一半,Clark的目光就被吸了過去,牢牢盯著Illya掙開大衣,西裝的肩線和被修飾出的腰部曲線適中勻稱,不像Clark的身材是一種純然具壓倒性的魄力。Clark試著保持冷靜,嚥了口水,「晚餐是燉牛肉。我經過廣場時還想說要買麥當勞。」
Illya嗯了一聲,至少聽起來是那樣子。他背對Clark,脫西裝的手停在一半,視線似乎被桌面上攤開的頭版新聞吸引,上面標題一如往常的聳動。Illya突然之間洩漏了他一直以來都有點僵硬的演技。Clark敏銳的注意到了,他看著那個男人想盡辦法要若無其事的拿起旁邊的明信片。他的動作安靜,拇指迅速撫過正面的圖像,隨即翻到背後。Clark看過了,那是一張純粹只有雲朵的照片,色調經過處理,刻意調成暗金色,不過他沒有翻到背面看寄件人是誰。
Clark決定給看信的男人一點隱私,於是把注意力轉回專欄文章。他寫了足足十分鐘,Illya也在原地站了整整十分鐘。一張十幾公分的明信片不可能寫這麼多東西,Clark有些困惑,Illya拿著明信片轉身離開。Clark皺起眉頭,坐了一會兒,才闔上電腦,起身跟上。
走廊一片漆黑,Illya的書房門被打開了,Clark小心翼翼的走近,書房跟外面的空間像是兩個世界,所有的家具都是溫暖的木頭,完全不是走誇張華麗那一套蘇聯風格,更像是揉合了傳統的俄羅斯木紋雕飾,和上個世紀末英式的優雅。
地板躺著被扔掉的西裝和圍巾,嚴謹的Illya鮮少這麼粗魯。燈沒有開,對街大樓的燈光透過窗簾,室內暈染成一片黯淡的灰藍色。Clark靠在門框上,不發一語的看著Illya站在桌前,明信片消失了。合身的白襯衫上綁著黑色肩帶,上頭插著一把上膛的槍,眼前畫面似乎有些超現實。
「普希金廣場的麥當勞在1990年一月底開幕,我記得第一天就有五千人排隊等開門。那天冷得要命,而且雪把到處都弄得都是髒泥巴。」Illya說,眼神集中又有些失焦。
「你有去嗎?」Clark柔聲說。
「圍牆倒塌前我在西德吃過了,是一個美國人帶我去的。」
Clark從後面摟住Illya的腰身,抓得有點太緊。他最高只到Illya的後頸。
Illya高得讓人在第一眼就能心生畏懼。七月出生的Illya生於1968年,在蘇聯末期成為KGB罕見的年輕特務。蘇聯解體後,沒有遭到政治清算,不曉得是年紀還太輕,還是他當時便深諳進退有據的道理。1995年,葉爾欽總統簽屬新法案,Illya在改組後的俄羅斯聯邦安全局(FSB)得到一個位置,從那時起,大多待在前身為KGB第一總局的對外情報局。這樣的經歷很少不讓西方人退避三舍,可是Clark似乎一開始就欠缺避開危險的人格特質。
「Clark。」Illya沉沉開口,被點名的Clark在原地站直,Illya沉默了一會,他稍稍歪過頭,再開口的時候,音調溫柔的不可思議,「你的念頭太大聲了。」
Clark有些靦腆起來,索性伸出手,手指隔著襯衫,來回撫摸Illya觸感紮實的腹肌,然後慢慢往上,毫不猶豫碰觸Illya的乳頭。Illya旋即閉上眼,輕輕的哼了一聲,Clark搓揉那裡,打著圓圈,聆聽Illya的呼吸聲彷彿墜落海溝越陷越沉。Clark施加力氣,用力一捏,同時咬住Illya的耳垂,懷裡的男人發出難耐的喘息,那幾乎逼得他立刻勃起。
「那是因為,」Clark在Illya的耳邊說,像是要辯駁又不那麼認真,「你在我腦子裡裝了竊聽器。」
「我不需要那種東西。」Illya說,蓋住Clark的手,「已經不需要了。」
「那是因為你能看穿我,還是因為你不是特務了?」
Illya回頭,兩人的氣息在毫釐之間拂上彼此的臉頰,「兩者皆是,孩子。」
「我是孩子嗎?Illya。」
「你可以證明你不是。」
Clark將嘴唇靠近,Illya的唇瓣短促但柔軟的抓住他,吻起來就像融化的雪。Clark跌了進去,「回房間?」他問,喘了口氣。
「好。」
「你很煩躁。」他說,低頭啄了一下Illya的脖子。
「今天都是一群無藥可救的菜鳥。最簡單的測驗都過不了。」Illya移開視線,索性把領帶也扔在地上,「這國家特務機關的未來沒救了。」他說,放開Clark的手,自顧自的走向臥室,Clark跟在身後。
「那樣不好嗎?」Clark問,Illya不知是聽出了話中有話,他無心玩遊戲,口氣不太耐煩。
「你不會從我這裡得到獨家的,Kent。」Illya說,有點粗暴的說,「為了你好。別寫這個國家的任何事。」
「我不在乎。」Clark斬釘截鐵的說,「我不在乎。」
他在房間中央扣緊Illya的腰,彷彿要和他共舞。他的右手放在Illya的褲襠上,眼神流露渴望。
「我知道。」Illya說,「你更想要這個。」
西裝褲很高級,縫線細緻,質料柔順。Clark掀開翻領,抓住拉鍊卻逗留著不往下拉。他的手依稀靠在那個隱隱然鼓起的部位,有力的磨蹭下面的生殖器官。
「我要這個。」Clark輕聲問,「現在可以嗎?」
「你從哪個年代來的?」Illya咕噥,「美國人在1962年以後就不懂禮貌了。」
Illya把Clark拖上床,那是一個不輕不重的過肩摔。床鋪上無聲出現兩道凹痕,被扔到床上的Clark翻身壓住Illya,幾縷淡金色髮絲偏離原本的軌道,變得凌亂。Clark跨坐在Illya身上,迅速脫掉自己的格紋襯衫,Illya才剛把槍放到床頭,一襲白襯衫隨即被年輕的黑髮男人扯開,貼身背心和長褲一會兒就不是阻礙。剝去Illya的底褲時,俄國男人略不自在的別開了臉,衝上的血氣讓白皙的膚色難得顯露幾分曖昧。Illya的陰莖彈了出來,渾圓的臀部等著被愛撫,Clark象徵性的親吻了一下金髮男人顫抖的性器後,他挺下腰,讓兩人挺立的部位緊緊貼合,然後互相摩擦,接近天堂的銷魂激出聲線不同的低喘,Illya主動張開腿,讓Clark佔據侵略者的位置。
「慢一點。」Illya穩穩的說,他仰起頭,攬住Clark寬闊的脊背,Clark的嘴唇貼上了上去,細膩的在頸子上游移。Illya揉著那頭黑色捲髮,呼吸變得柔軟。Clark溫熱的雙手握住沒有一絲贅肉的腰,咬過喉結,再把乳頭舔得又挺又硬,Illya緩緩吸了一口氣,「對,就是這樣。」
「我知道你喜歡什麼。」Clark在Illya的頸窩說,溫暖的氣息化成了風,吹到了Illya的耳朵。
男人勾起唇角,「你以為你學得很快。」
「我不夠快嗎?」
「我會給你A。」
「為什麼不是A+?」
「你該問你自己。」Illya一本正經的說,Clark笑了起來。他戀戀不捨的看著Illya,用鼻尖蹭了他一下。他俯身再次與Illya接吻,這次舌頭鑽了進去,兩人交換唾液,抽空口腔中還可以呼吸的餘裕。他的嘴裡還有一點紅酒味,但Illya整個人從頭到腳都彷彿是高山中深藍色的泉水,連他的味道嚐起來也像那樣。
Clark沉迷,他每次只要一吻Illya就不能自拔,「有人拿過A+嗎?」他開玩笑,根本沒注意到自己問了什麼。Illya渾身一僵,硬生生中斷了前一秒還在雲端的吻,突兀的彷彿按下暫停鍵,察覺異狀的Clark立刻停下來,手足無措。來不及掩藏反應的Illya咬緊牙,斷然轉開臉,似乎不滿自己暴露了一個好像決定要深深埋起來的回憶。Clark的心猛地下沉,好像途中把心臟弄丟之後,一時之間找到了也撿不起來。Clark靜靜注視只肯瞪著旁邊的Illya,兩人久久沒說話,那個比他年長的男人不知道要怎麼面對他。
「我可以把眼鏡拿掉嗎?」他安靜的問。
「不。」Illya說,聲音有點沙啞,他慢慢移回視線,「你戴著。」他說,Clark沒有異議。可是等到他第三次專心一意吻著Illya,把手挪到正在等待被拓寬的穴口,那裡很熱,而且此刻只為他一人打開。Clark放輕動作,手指伸了進去,Illya繃緊身體,發出一聲壓抑的哽咽,Clark心頭一抽,在那時候,Illya默默拆掉了他的眼鏡。
Clark Kent和Illya Kuryakin結識於一場在莫斯科的外國記者招待會。那時Clark還沒被派駐到俄羅斯,只是隨團報導冬季奧運的賽事。招待會在工會大廈(House of the Unions)其中一間豪華的會議廳舉辦。Clark和其他國家的記者穿越廊道和大廳時,他刻意停下腳步看著指示牌。十月大廳的名字淺顯易懂,而最氣派隆重的圓柱大廳(Pillar Hall),就是曾經開放民眾瞻仰史達林和布里茲涅夫等蘇聯最高領導人的遺容的場所。
這個地點,政治性的暗示太強烈,好像直接舉著槍叫你最好是閉上嘴。Clark按捺不住,他環顧四周,伺機物色位高權重的要角,打算逼問他們對同性戀選手的看法。他拿著一杯不打算喝的香檳四處走動,確信第一輪敬酒之後,所有雞尾酒種都被換成了會令人感覺太過良好的伏特加。空氣中酣甜的香味刺激嗅覺,企圖讓人亢奮又昏昏欲睡。所有酒會都是如此,灌醉你的大腦,痲痹你的舌頭,只是俄羅斯更善於利用源遠流長的烈酒優勢而已。
Clark抿緊嘴唇,發現柱子附近一個身材出眾的男人離群索居。他穿著優雅的三件式黑色西裝,一雙藍眼銳利彷彿鷹隼,最讓人目眩神迷的是他的身高,以及與服裝相配的氣質。那個男人假意喝酒,杯中物卻絲毫沒有減少。Clark被那副迷人的體態和奇怪的舉動吸引了。他慢慢走近,留意到男人的左手腕露出樸素的黑色錶帶,小指不匹配的戴著一枚華麗的金色印戒。
「可以省下你的問題,年輕人。」Clark正要張口,男人淡淡說道,他的聲音低沉悅耳,說的是英語。
「先生,您對這場招待會的見解是?」
「整合意見。」男人說得簡潔,Clark等了一會,但是男人似乎不打算發表長篇大論。
「對內還是對外呢?先生。」Clark不以為意,犀利的問。
金髮男人看了他一眼,依舊不動聲色,「名詞不同,但本質相同,你不認為嗎?」
Clark被這樣拐彎抹角,但實則很老實的回答逗笑了。自從踏上俄羅斯,還沒遇過願意承認這個國家就是熱愛統一口徑的本國人物,「請教大名?」
「我的名字不重要。」男人說,「我想我們不太可能再見面。」
「如果我堅持要知道呢?」
那個時候,Clark Kent確信眼前約莫四十來歲的金髮男人的微笑就是典型的皮笑肉不笑。這種風格的笑容,和美國那些滔天雄辯又要裝作親民的政客完全不同,但是幾乎每個握有實權的俄羅斯男人都自帶這種睥睨世人的態度。Clark注意到他們周遭原先聚集了看起來想跟這個男人打招呼的人,他們一概穿著正式軍裝或西裝,那群人一看到這個金髮男人露出這種表情,全都識相的閃開。為什麼呢,是因為這男人笑起來代表有人要倒大楣嗎?
「Illya。」男人說,姓名的美式咬字和他的男中音十分和諧,選擇英語圈習慣的自我介紹,省去了中間的父名,「Illya Kuryakin。FSB。」
「Clark Kent,Daily Planet。」他爽朗的說,即使聽見聞之色變的機關名稱,Clark也不為所動,主動伸出手。常有人說男人在打照面時總愛用手勁先下馬威。Clark看出這個名叫Illya的男人在武術上頗有造詣。因此兩人握手時,他格外留意手勁,卻意外感受到這個俄國男人的低調和內斂。
「你可能是這裡唯一願意對我說真話的人。」
「這裡沒有真話,你也不會把我說的話寫上去。」Illya說,語氣肯定的就像知道莫斯科明天會下雪。
「我為什麼不會寫?」
「我說的話有任何吸引力嗎?你的總編會告訴你,這是標準的俄羅斯渾話。」
Clark眨眨眼,「你讓其他人閉嘴。」
「觀察力挺不賴的,是不是?」Illya嘲諷的說,「幸好你不是因為笨才被流放到這裡來。」
FSB和它的前身KGB一樣惡名昭彰,也難怪會場上的記者都對這個高大男人避之唯恐不及。FSB監視的耳目無遠弗屆,可以找出最細微的「差異」──無論是思想還是言論。
Clark保持鎮定,這個名叫Illya的FSB官員盡忠職守的嘲笑美國媒體──他本人現在就是那個代表。Illya的視線平均停留在會場各處,但是盯著他的時候毫不鬆懈。Clark的耳朵一進會場就聽見電子零件在四處傳送電磁波的嗡嗡聲。門口的服務生剛才故意撞上他,就是為了塞竊聽器和追蹤器到他的西裝外套裡。他和這俄國男人的對話會滴水不露的被錄下來,說不定現在就有人在監聽。他是可以想想辦法激怒這個FSB的傢伙,他真的想知道一些「官方的」看法。但這麼做的話,Illya就難保不會遭到上級單位的清查,天知道這鬼地方有多黑暗,而他不太願意陷害眼前的金髮男人。
「或許我老闆認為報導冬奧能使貴國在國際上的能見度大增。」Clark稍微冒了個險。
「冬天畢竟還是冷清許多,夏天可能才是競技的好日子。你不覺得放晴的倫敦很美?」
Clark又吃鱉,這人簡直擅長四兩撥千金。冬季奧運和夏季奧運八竿子打得到什麼關係?無論他說什麼,Illya好像都能帶著適當的自謙和諷刺圓場過去。又過了一會,Clark才察覺這個可能具有特務身分的男人似乎有意絆住他,不讓他去跟其他官員交流──換言之,就是不讓他大嘴巴的去問一些難堪的問題,全世界都曉得俄羅斯正傾全力要打出一個良好形象。Clark直覺感到冒犯和不悅,又過了一會,才想到另一種可能性:這個特務想保護他。
是這樣嗎?這說不定更接近事實真相。為什麼?大不了就是他老闆被施壓,然後他可能被扣除在俄國的記者證,提前被掃回家。應該不至於觸怒誰到被暗殺的地步吧(噢,他的確不太容易死),這又不是什麼醜聞報導。Clark看著眼前教養好的男人,他的身上有兩把槍,一把在西服底下,一把在腳踝,近乎冷酷的暗示。好吧,他承認這有些危險的成分,儘管他唯一錯過的應該是記者身分可以讓他觀察這個國家的機會──
他有些糊塗了,不確定這個男人是不是如他所想的那樣……一個FSB特務會希望素來被視為有敵意的外國記者四處窺探這塊廣袤的土地和她的祕密……嗎?
「俄羅斯的伏特加果然相當美味。」Clark最後說,意有所指,很像禮貌的客套話,他深深看進男人的雙眼。Illya勾起嘴唇,目光刻意停在兩人手上幾乎沒喝過的杯子。只見Clark仰頭把自己的飲料喝個精光,接著又搶過Illya手上的高腳杯,Illya的眉毛挑了起來。
「我想你不會介意,」Clark說,一口氣把Illya的酒也喝乾,「晚點送一個酒醉的人回飯店?」
Illya這次真正的露出微笑,「我很樂意。」他說。
事實上,他們的交談仍然有些不著邊際,無論他的猜測是什麼,對方都不會給他證實。Illya的國產黑頭車停在距離工會大廈走路約二十分鐘的路旁,兩人沉默的並肩而行。就在Clark懷疑這段路程會讓人類在深夜走到凍僵,他們離車子還剩幾公尺,Illya停下腳步。Clark開口。
「我應該告訴你,先生,我的身上……」
Illya對Clark做了個噤言的手勢,開口就是一句非常不符合他外表的話,「你的身上有什麼?有我有興趣的東西嗎?」Illya揶揄道,語氣下流。
Clark的吃驚只維持了不到兩秒,腦中閃過這絕不是符合俄羅斯官方鼓吹的政治正確的性向邀請,他從Illya正襟不亂的眼神中看到警示,瞬間會意過來。他配合的咳了幾聲,努力裝出挑逗的聲音。
「看你願意用什麼換?先生。」
他一說完,Illya靠近他,Clark差點以為這男人真的要對他做什麼,但隨即看著Illya從他右邊的口袋拿出一顆圓餅型的竊聽器──他驚豔極了,這個FSB特務精準的知道東西在哪裡──竊聽器被扔進水溝,Illya打開車門,揮手要Clark上車。
「別擔心,他們聽到這個就受不了。應該就會關掉監聽了。」一上車,Illya雲淡風輕的說,「這段對話很快就會銷毀。」
「或者你會親自確保他們被銷毀?」Clark一針見血的問。
Illya不置可否,繼續說,「告訴你一個方法,假裝把褲子弄毀──追蹤器就放在你的長褲口袋。等下回飯店,隨便你是要淋伏特加還是醬汁,弄髒後就說你不要這件衣服了,讓客房服務回收走就好。」
「太厲害了。」Clark感嘆,「就跟諜報小說一樣。」
Illya沒說話,發動車子打開暖氣。Clark伸手探進口袋,拿出追蹤器端詳,小巧的發信器在手中滾動,不小心從指縫滑落,他趕緊彎腰摸索,抬頭時又不慎撞掉了眼鏡。
Clark匆匆把找到的追蹤器塞進口袋,不曉得自己怎麼搞的笨手笨腳,正急著想戴回眼鏡,Illya在駕駛座上猛然扣住他的手,那手勁之強,讓Clark大感意外,對方阻止他把眼鏡戴上──怎麼回事?他認出他了嗎?Clark心中警鈴大響,這是最爛的時機和最糟的對象。他不想在異國曝光,遑論是向來和美國交惡的俄羅斯。
「Illya。」Clark避開那雙炯炯有神盯著他的側臉的視線,主動叫了對方的名字,希望能至少先進行一場有理智的交談。Illya是說話了,可是那話一點道理也沒有。
「Cowboy?」Illya低聲說,好像在詢問什麼。這個單字出現的莫名其妙,Clark不曉得Illya的意思,這聽上去是一個稱呼。
「我……?」Clark遲疑的開口,小心翼翼回看Illya。他屏住呼吸,震驚的發現那個男人看著他的神情好像要把他給拆了,但他感覺那不是憤怒,而是一種深遠的……他不曉得。
他凝視他。那是雙足以燃燒冰湖的眼珠。Clark怔住了,奇怪的情感浮上心頭,他莫名其妙的懷疑這一輩子是否有人會再次用這種極端熱烈的視線注視他。在其他的國家,其他地方,人們看待他的眼神一樣狂熱,但他們看的是他象徵的名字,一個他小時候沒想過的字詞組合:Superman,而從未是Clark的模樣甚至是這個來自堪薩斯州的男人的靈魂。
「Cowboy。」Illya再次輕聲覆誦,他的語氣如此篤定,好像已經解開全世界最棘手的一道難題。
Clark還沒反應過來,大他十幾歲的男人用力抓住他的肩膀,他猛地被逼到車窗上。要掙脫再簡單不過,可是他發現那指勁強硬卻過於溫柔,Clark不明白這兩種力氣為什麼能同時存在,他遲疑了,就在這段令人恍惚的空白,男人吻住了他,狂熱而且毫無保留,宛如暴風。
嘴唇緊緊相貼,Clark彷彿被子彈擊中。叫Illya的男人極盡瘋狂,他啃咬Clark的嘴唇,好像要把他弄傷。他逼他張嘴,舌頭極富技巧的絞住他,用力榨乾他的氣息。他的吻法讓Clark頭暈目眩,他這一生從未經歷這樣狂野的親吻,那拉扯著他的心,好像不做點什麼回應就會錯過什麼。
Illya吻他吻了非常、非常久,久到Clark確信自己有一度失控的回吻這個男人,因為純粹的慾望使然。Clark清醒過來的原因是因為感覺臉上有些模糊斑駁的淚水,鹹鹹的味道讓他們的吻一下子走了滋味,澀、而且痛,令人難受到彷彿不能呼吸,那些情感滲進他的肌膚,讓他說不出話。知道對方已經恢復理智,Clark強忍著想要擁抱這個男人的衝動,他下意識的覺得不該這麼做。
但是他直到Illya願意離開他之前,都任由Illya在他身上發抖。
Clark曾在漁船上認識一個俄羅斯人。那個男人每次喝到爛醉就會大哭,然後抓著Clark喃喃講一串旁人根本不在乎的俄語,Clark每次都裝作自己也聽不懂,其實在那語速極快又不知道是哪個區域的腔調中,一連串哀傷的往事,酗酒、離家、妻離子散,像是人生晦暗的跑馬燈跑過。Clark在船上的最後一天,早已看穿Clark懂得俄語的男人他告訴他,俄羅斯人其實並不擅長保密。
鋼鐵一般意志堅定的前蘇聯特務。他的秘密和弱點似乎來自一個聽起來叫做Cowboy的人。他告解的對象不是效忠的政府或國家,或許也僅止於Clark這個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而已。
那是一個逝去的人嗎?Clark想問過,只有一開始。
Clark離開俄羅斯後,就像Illya說過的,他們很難有再次見面的機會。過了幾年,打聽到Illya因為某些場合到紐約逗留半月,Clark才終於聯絡上Illya,兩人在繁華的都市再次相遇,然後彆扭的嘗試認識對方,直到他以駐莫斯科記者的身分前往俄國,最後隱密的住進Illya的房子。
他們始終沒有明確的說過要不要交往。至於肉體關係,好像是兩個成年人待在一起就會發生的那樣自然。不過Clark曉得這一切對Illya來說絕不隨便,對他來說更是如此。所以他們的第一次才會糟糕、笨拙、可是又令人心動。他跟Illya說過我愛你,而Illya也曾在最溫柔的某些時刻,用那雙微涼的手撫著他的臉,輕聲用俄語說你是我愛憐的。
那是不同的句法,不同的文化邏輯,不同的情感。
Clark知道Illya不喜歡急促的性愛。他喜歡Clark把硬得發燙的陰莖很慢的插進來,然後慢慢的移動身體,像是北極海看不見波紋的冰山位移。他喜歡直到兩個人都變得很熱──或正確的說,等到Illya連指尖都變熱,雙腿用凶狠的蠻力狠狠夾住Clark的臀部時,Clark才會放開衝勁,猶如爆發的洩洪,徹底又火熱,不顧一切的捅進那個男人體內,讓抽插成了點燃沸點的公式。他們就這樣越做越無法離開對方的體溫,做到他漸漸曉得Illya的性向在FSB是半個公開的秘密,做到有時候,他會迷失在Illya的眼睛裡。
臥室很暗,黑暗中只能看見Illya修長的肢體輪廓,長腿分開,中間是Clark正在開拓的洞。Illya沒發出什麼聲音,Clark最著迷的可能是這點了──這男人做愛時安靜的不可思議,很少哼聲,很少呻吟,很少失控的語言。好像這個特務把忍耐痛楚學得太透徹,連快感也變成咬牙忍耐的對象。不過Illya的洞被撬到最開的時候,他還是發出含糊的、破碎的、令男人瘋狂的喘息。
「你美極了。」Clark呼吸變得稠重,「你開得好大。」
「說過我不喜歡……這種話。」Illya惱怒,「我不怕痛。」
「可是你知道我怕,我不願意傷害你。」Clark說,語氣陡然有些憤怒,「你為什麼不能替我著想一下?」
Illya抽了一口氣,Clark把一根手指塞進已經張的夠大的開口,蹭著洞口的皺褶,接著又故意探到裡面,用指甲刮著內壁。Illya不自覺收緊臀部,那裡夾不到他想要的那根巨大的東西。
「不准玩我……」Illya勉強組出句子,滿臉通紅,「你該死的什麼時候要進來?」
「你說要我進去的時候。」Clark執拗的脾氣發了,「你要我的時候。」
「我……」Illya發出單音,對這男人來說最大的挑戰或許正是甜言蜜語的情話,Clark故意把手指捅的更深,Illya呻吟起來,聲音比平常還要尖銳。就在他瞪著Clark不放,張開嘴巴卻說不出半句話的時候,Clark吻了一下他的臉頰,Illya猛地咬緊牙關,陰莖沒有預警的推進入口,長驅直入,一口氣抵到深處。兩人所有的一切都緊密結合,Illya深喘了口氣,Clark跟著發出一聲滿足的嘆息,漫天蓋地的充實感填塞了兩個男人。
「Illya,我知道你需要我。你不用說。」
剩下來的時間Clark在Illya的體內射了兩次,第一次Illya高潮的時候聲音很微弱,他以為自己弄痛那個男人,沒讓他滿足。但Illya只是在他射完之後,珍惜的捧著他的臉,吻他的眼皮和嘴唇,低聲喚著他的名字。接著他收緊雙腿,雙手掐住豐滿的臀肉,彷彿無聲的承認自己的饑渴,彷彿他願意繼續滿足Clark的渴望。他於是在潮濕溫熱的通道重新勃起,Illya的喘息被他堅硬的性器剖成兩半,他被撐開、被征服,那無法讓男人顯得脆弱,從不是示弱。Illya抱緊他,指尖陷到他的肌肉裡,正如他陷在Illya裡面,以一種,可能是互相守護的概念。
做完愛,他摟著Illya的裸腰,金髮男人的呼吸越來越沉。
Clark輕聲問道,「為什麼給我你家的鑰匙?」
「因為我們不該彼此信任。」Illya說,聲音還很清晰,儘管聽得出倦意,「所以我讓你自己看,我是怎樣的人。」
Clark沒有說話,Illya似乎也不需要回答,「我睡一個小時,你可以先吃。」
Illya翻個身,立刻就睡著。Clark以前不清楚究竟什麼是特務,現在倒是慢慢觀察出了些道理。
Clark把棉被拉好,悄悄的吻了一下Illya的耳朵,輕輕說了聲我當然會等你起床。穿上棉質長褲,闔上房門。公寓的其他空間可以聞見牛肉的香味慢慢暈開。Clark踱步到Illya的書房,彷彿在進行一場天人交戰。
Illya的眼睛受過訓練,他光是看就能得到他想要的情報。然後勾勒出一個人內心的恐懼。
Clark站在書桌前,閉上眼,安靜幾秒鐘後,再次張開。
他的視線穿過層層木頭紋路,越過樹輪和金屬握把,透視書桌最細微的角落,他在右手邊的抽屜找到剛剛那張明信片。郵戳顯示明信片從美國紐約寄出,平信郵票貼在右上角,或許寄件者和收件人都不急。Clark可以肯定,他這輩子遇過的人裡面,鮮少見到那麼有耐性的人類──Illya Kuryakin絕對是其中之一。住址經過立可白塗改,Clark輕易的看穿新舊地址。最上方國名的CCCP(蘇聯)被改為Россия(Russia),原本寄到澤列諾格勒(Zelenograd)的目的地也被改成了Clark此刻所在的特維爾區。
右側修改過的俄文地址字跡生硬,而且用原子筆寫成,但是左側供書寫內容的欄位明顯出於不同人的手筆,一看之下就是精緻的鋼筆字跡。墨水已在紙上停留了好些時日,久到可以用累積的年份計算。藍墨水還沒完全褪去風華,飽和的油墨在字體邊緣析出了淺淺的黃色。
Clark有些著迷的望著那極為優雅的筆跡,彷彿能看到寫的人擁有柔軟的手腕,花式書寫風格彰顯在字尾,挑染幾分炫耀的性格。上面只寫著一句話,Kiss me beneath the rainy sewer(在下雨的下水道吻我)──溫柔又有幾分詭譎的詩意之後,署名則是Your gold dust(你的金色塵跡)。
一顆深藍色的墨水微粒從明信片剝離,飄浮在半空,Clark伸手握住了它。
普希金廣場(Pushkin Square)的普希金和Clark的肩膀都沾了雪,雪花揉進毛料大衣的皺褶裡,卻在青銅雕像上堆積。傍晚剛悄悄跑進六點,零下的氣溫已經低到再往下一點也沒有什麼差別。Clark笨拙的抱著牛皮紙袋,另一手撐著傘,呼出的熱氣被纏到嘴唇的圍巾反彈,讓眼鏡起霧。他瞇起眼,凝視了一會兒大詩人堅毅的面孔,那雙黑色瞳仁彷彿含有某種光輝,直直望著對角,路燈的白光和更遠處的霓虹把雕像照成了詭異的綠褐色。Clark轉身離開,不慎撞上某個戴著毛帽的男人,他立刻用標準過頭的俄語道歉,那人卻匆匆離去,很快就消失在對街的車陣中。Clark嘆了口氣,繼續走,只是以雙手忙不過來的姿態,用脖子夾住傘,若無其事的伸手到前幾秒突然變重的大衣口袋,把某個摸起來鼓鼓的信封塞得更深一點。
又走了將近二十分鐘,他停在一處靜謐的高級大樓,趁警衛正在計算什麼時候可以換班,Clark神不知鬼不覺溜進大門,從內袋掏出串著兩把鑰匙的鑰匙環,用其中一把打開信箱,鑄金名牌上的俄文姓氏《Курякин》,並不算特別難發音。
探進信箱摸索,裡面有捲起來的兩份報紙、傳單、還有一張可能在郵遞過程吸滿濕氣皺起來的明信片。他右轉避開電梯,腳步輕盈的一連爬了八層樓,住在這棟豪華公寓裡的人大概很少會這麼早回家吧。走廊上空無一人,他打開右邊數來的第四扇門,俐落有如迅如疾風的竊賊。
脫掉靴子,把抱滿懷的東西放在餐桌上,室內有一股乾淨到稱得上是凜冽的氣味。
沒人在家,Clark沒馬上開燈,而是深深嗅了口氣。肺部填滿一天沒人在家以後,那細細的、只有在陽光下才能偶然看見的粉塵,以及莫以名之的味道。他又深呼吸,分辨出一些自己最近開始在這個空間留駐的氣味,還有一些沉澱更久、更紮實,屬於另一個男人。
這間房子一直以來幾乎只有男人生活起居。Clark閉上眼,輕輕想著。鼻翼敏感的抽動了一下,因為空間中有些微的刮鬍水味,但沒有古龍水,也沒有香水──他和另個男人都不愛用;然後,也有清淡的,男人的賀爾蒙、汗味、體液,越往臥室就越濃郁,彷若一種野性沉靜的麝香。
Clark去過的地方絕不算少,在人跡罕至的高山,他也沒嘗過這種銳利的清透。上司在他出發前說,美國的雪遠遠比不上西伯利亞,就算是阿拉斯加。但那個頑固老頭卻不肯透露到底是哪一點比不上。天可憐見,Clark還沒獲准離開莫斯科到其他地方採訪,他連前往伏爾加格勒(Volgograd)的通關都拿不到。去這個以前叫史達林格勒的地方為何會這麼困難,他又不是德國人──有時他會忍不住好氣又好笑的想。這反正不是個障礙──Clark不能離開莫斯科,但是Kal可以。
按下開關,餐廳和相連的起居室同時亮了起來,他用力忍住想要看一眼夜景的衝動,客廳的窗簾波瀾不驚。取而代之,Clark翻開筆記型電腦,按下歌單,料理兩人份的晚餐。從櫥櫃拿出剩下半瓶的紅酒,處理剛買的蔬菜和牛肉,紙袋裡的花束在玻璃瓶中散開成一圈色彩繽紛的圓,點綴極端整潔的環境。所有家具清一色是米色或淺灰色,線條簡潔,一定是受到西方的影響。從公共空間看不出半點主人的愛好,只能看出主人低調的性格──或許還有一點:謹慎維持樣板屋的周密思慮。
官員的高級宿舍,或許也是一種精巧的國家籠牢。可是有膽量住在裡頭的沒一個是膽小鬼。
有多少人會在特維爾區(Tverskoy)自己下廚呢?Clark一邊切紅蘿蔔,一邊小聲的哼歌。他很確定在這個莫斯科的中央行政區,飲食是一種名副其實的奢侈。無論是高級餐廳的價格、還是作為一種稀有的型態──你很難把附近的國家杜馬(下議院)、莫斯科市議會、警察總部跟食物畫上等號,偏偏他現在的落腳處就在這裡──他是怎麼跑到達官顯要的辦公兼住宅區來的?
紅酒牛肉正在慢吞吞的變軟,他也倒了一點到高腳杯裡。大衣掛在餐桌旁的椅子上,Clark從口袋抽出在普希金廣場得到的信封,沒有標籤或註記。裡面裝著一疊訪談紀錄,全都經過打字處理。有些整面都是俄文,有些是簡單的英文。迅速檢視紙面資料,關於受訪者的背景,只有名字和職業,沒有姓氏,地點主要都在新西伯利亞(Novosibirsk)──也只籠統的寫上了城市名。
時候尚早,晚餐還沒好,Clark攤平資料,決定先在餐桌上工作。登入信箱,回了幾封同儕寄來的問候信,打開與其他駐外記者共用的雲端資料夾──唯有他的文章數累積的最緩慢。從採訪、撰寫到刊登,經過幾個禮拜的嘗試,大多結局都是徒勞無功,他可能在三步驟的過程中遇到任何一種刁難,還是被艱澀又精確的俄語弄得胎死腹中。美國的良心如果早在1968年隨著甘迺迪參議員和馬丁路德金恩博士死去,那麼俄羅斯的良心究竟是藏在原礦中尚未被挖出,還是跟隨美國成了連化石都找不到的上古生物?
噢,這句倒挺適合當評論文的開頭,Clark挖苦的想,Perry一定會很高興他說過的話被引述。每個警察都有線民,每個記者都有消息來源。他拿起最上面的一張資料,一位名叫Sasha的英文老師敘述過去能買一公斤彩椒的錢,現在只買得起一顆。
Clark從信封中倒出幾張相片,其中一張背後寫著那位老師的名字。照片中的她抱著一個看起來只有四五歲的小女孩,旁邊坐著她有點神經質的丈夫。廚房狹窄,冰箱旁邊塞滿廚具,洗手槽旁邊的料理台只能勉強站兩個人,窄櫃中間硬塞進一個小型烤箱,再怎麼整理得有條不紊,也因為空間侷促顯得雜亂。這很像是他離開堪薩斯州之後到羅德島新港打零工的臨時住處。廚房加上生活空間只有十幾坪大小,那還是他和幾名年輕室友勉強可以湊合著住的房子。
詢問者提起油價跌落對物價的影響,那母親沒有正面回答,反而說了一句耐人尋味的話,那是非常簡單的英語。Clark開了一個新的文件檔,如實鍵入:「我認識的人大部分都對政府有信心。我不懂政治,但這裡面有些事可能是不對的。」
他專心的連眉毛也鎖得死緊,因此當門鎖喀答一聲打開時,Clark心臟猛然彈了一下,手指停在半空。又過了幾秒,才發現自己在傻笑,他移動滑鼠準備把音樂換成古典樂。
「無所謂。我也聽美國歌。」
那句話用英文說,帶著極淡的俄國腔。歌詞和節拍遠去,旋律變淡,Clark耳中倏地一片安靜,彷彿走進荒漠的雪原。他傾聽自己胸腔裡加快的心跳,還有對方平穩的脈搏。
踩在木板地上的腳步聲很踏實,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直接走進廚房,捲起一陣濃烈的雪氣。戶外的冰冷濕氣散去之後,是Clark已經深刻記憶在嗅覺的冷冽。抬頭迎向那雙明亮的藍眸,一頭金髮直到下班仍然一絲不苟,髮色稍淺,彷彿加水調淡的水彩。整齊挺拔的黑西裝外面是同樣深不可測的大衣。男人相貌英俊,表情淡漠,有可能單純就是嚴肅,也有可能是殺意收斂在他那雙結凍的瞳孔中。
「又在加班?」金髮男人問他,口氣溫和,和外表給人的第一印象截然不同。
「資本主義的問題,你知道的。」
「我是俄羅斯人。」Illya一本正經的回答,Clark早已領教過俄國人對待工時的原則。
「這個不用再跟我說了,拜託。我承認自己是美國人?」
「你當然是。」Illya的回話又快又猛,「你是該死的美國佬。」
Clark笑了出來,盡力不發出聲音,眼前的俄國人看似一點也沒有幽默感,嘴唇甚至沒有動。好吧,這顯然不是玩笑話而是事實,Clark在這就是拿著美國護照的該死美國佬。尤其是那幾個字,「該死的」,這個男人前半生一定說了很多次,所以俄國腔才會特別嚴重。
Illya瞄了一眼電腦和桌面上散落的筆記,沒有多做評論,他小心的移開視線。
「你可以問我在寫什麼。」Clark饒富興味的覷了Illya一眼。
「沒有資訊,就沒有危險。」Illya輕描淡寫的說,掀開鍋蓋,「永遠別忘了這一點。」
「誰的危險?」
「你的。」Illya乾脆的說,「我能舉發你捏造不實報導,把你驅逐出境,或者讓你蹲一陣子的牢。」
他微笑,「我不跟你在晚餐前討論可能丟掉飯碗的話題。」
「很香。」
Clark的笑意更深了,「你會喜歡。」
Illya又來了,一個保護狂又不肯坦率表現的男人。Clark想,每次當Illya拿出俄羅斯的架子威脅他,都沒有什麼說服力。Illya承受的龐大壓力來自更具權力的地方。他不著痕跡的想保護Clark寫稿的空間,不願自己知道太多而哪天被利用對付他──老天,這是哪門子特務的思考邏輯。
Illya準備脫下外套,Clark不著痕跡的觀察他。很難在第一眼說Illya長得好看,可是第二眼之後,就忍不住想再多看幾眼。冷靜幹練的姿態,肌肉結實,最是適合引誘女人上鉤的年紀。但Illya曾直白的告訴他,他幹特務這行,從來沒接過什麼需要誘惑敵人的任務。可是這不代表他不懂。修長的手指解扣子才解到一半,Clark的目光就被吸了過去,牢牢盯著Illya掙開大衣,西裝的肩線和被修飾出的腰部曲線適中勻稱,不像Clark的身材是一種純然具壓倒性的魄力。Clark試著保持冷靜,嚥了口水,「晚餐是燉牛肉。我經過廣場時還想說要買麥當勞。」
Illya嗯了一聲,至少聽起來是那樣子。他背對Clark,脫西裝的手停在一半,視線似乎被桌面上攤開的頭版新聞吸引,上面標題一如往常的聳動。Illya突然之間洩漏了他一直以來都有點僵硬的演技。Clark敏銳的注意到了,他看著那個男人想盡辦法要若無其事的拿起旁邊的明信片。他的動作安靜,拇指迅速撫過正面的圖像,隨即翻到背後。Clark看過了,那是一張純粹只有雲朵的照片,色調經過處理,刻意調成暗金色,不過他沒有翻到背面看寄件人是誰。
Clark決定給看信的男人一點隱私,於是把注意力轉回專欄文章。他寫了足足十分鐘,Illya也在原地站了整整十分鐘。一張十幾公分的明信片不可能寫這麼多東西,Clark有些困惑,Illya拿著明信片轉身離開。Clark皺起眉頭,坐了一會兒,才闔上電腦,起身跟上。
走廊一片漆黑,Illya的書房門被打開了,Clark小心翼翼的走近,書房跟外面的空間像是兩個世界,所有的家具都是溫暖的木頭,完全不是走誇張華麗那一套蘇聯風格,更像是揉合了傳統的俄羅斯木紋雕飾,和上個世紀末英式的優雅。
地板躺著被扔掉的西裝和圍巾,嚴謹的Illya鮮少這麼粗魯。燈沒有開,對街大樓的燈光透過窗簾,室內暈染成一片黯淡的灰藍色。Clark靠在門框上,不發一語的看著Illya站在桌前,明信片消失了。合身的白襯衫上綁著黑色肩帶,上頭插著一把上膛的槍,眼前畫面似乎有些超現實。
「普希金廣場的麥當勞在1990年一月底開幕,我記得第一天就有五千人排隊等開門。那天冷得要命,而且雪把到處都弄得都是髒泥巴。」Illya說,眼神集中又有些失焦。
「你有去嗎?」Clark柔聲說。
「圍牆倒塌前我在西德吃過了,是一個美國人帶我去的。」
Clark從後面摟住Illya的腰身,抓得有點太緊。他最高只到Illya的後頸。
Illya高得讓人在第一眼就能心生畏懼。七月出生的Illya生於1968年,在蘇聯末期成為KGB罕見的年輕特務。蘇聯解體後,沒有遭到政治清算,不曉得是年紀還太輕,還是他當時便深諳進退有據的道理。1995年,葉爾欽總統簽屬新法案,Illya在改組後的俄羅斯聯邦安全局(FSB)得到一個位置,從那時起,大多待在前身為KGB第一總局的對外情報局。這樣的經歷很少不讓西方人退避三舍,可是Clark似乎一開始就欠缺避開危險的人格特質。
「Clark。」Illya沉沉開口,被點名的Clark在原地站直,Illya沉默了一會,他稍稍歪過頭,再開口的時候,音調溫柔的不可思議,「你的念頭太大聲了。」
Clark有些靦腆起來,索性伸出手,手指隔著襯衫,來回撫摸Illya觸感紮實的腹肌,然後慢慢往上,毫不猶豫碰觸Illya的乳頭。Illya旋即閉上眼,輕輕的哼了一聲,Clark搓揉那裡,打著圓圈,聆聽Illya的呼吸聲彷彿墜落海溝越陷越沉。Clark施加力氣,用力一捏,同時咬住Illya的耳垂,懷裡的男人發出難耐的喘息,那幾乎逼得他立刻勃起。
「那是因為,」Clark在Illya的耳邊說,像是要辯駁又不那麼認真,「你在我腦子裡裝了竊聽器。」
「我不需要那種東西。」Illya說,蓋住Clark的手,「已經不需要了。」
「那是因為你能看穿我,還是因為你不是特務了?」
Illya回頭,兩人的氣息在毫釐之間拂上彼此的臉頰,「兩者皆是,孩子。」
「我是孩子嗎?Illya。」
「你可以證明你不是。」
Clark將嘴唇靠近,Illya的唇瓣短促但柔軟的抓住他,吻起來就像融化的雪。Clark跌了進去,「回房間?」他問,喘了口氣。
「好。」
「你很煩躁。」他說,低頭啄了一下Illya的脖子。
「今天都是一群無藥可救的菜鳥。最簡單的測驗都過不了。」Illya移開視線,索性把領帶也扔在地上,「這國家特務機關的未來沒救了。」他說,放開Clark的手,自顧自的走向臥室,Clark跟在身後。
「那樣不好嗎?」Clark問,Illya不知是聽出了話中有話,他無心玩遊戲,口氣不太耐煩。
「你不會從我這裡得到獨家的,Kent。」Illya說,有點粗暴的說,「為了你好。別寫這個國家的任何事。」
「我不在乎。」Clark斬釘截鐵的說,「我不在乎。」
他在房間中央扣緊Illya的腰,彷彿要和他共舞。他的右手放在Illya的褲襠上,眼神流露渴望。
「我知道。」Illya說,「你更想要這個。」
西裝褲很高級,縫線細緻,質料柔順。Clark掀開翻領,抓住拉鍊卻逗留著不往下拉。他的手依稀靠在那個隱隱然鼓起的部位,有力的磨蹭下面的生殖器官。
「我要這個。」Clark輕聲問,「現在可以嗎?」
「你從哪個年代來的?」Illya咕噥,「美國人在1962年以後就不懂禮貌了。」
Illya把Clark拖上床,那是一個不輕不重的過肩摔。床鋪上無聲出現兩道凹痕,被扔到床上的Clark翻身壓住Illya,幾縷淡金色髮絲偏離原本的軌道,變得凌亂。Clark跨坐在Illya身上,迅速脫掉自己的格紋襯衫,Illya才剛把槍放到床頭,一襲白襯衫隨即被年輕的黑髮男人扯開,貼身背心和長褲一會兒就不是阻礙。剝去Illya的底褲時,俄國男人略不自在的別開了臉,衝上的血氣讓白皙的膚色難得顯露幾分曖昧。Illya的陰莖彈了出來,渾圓的臀部等著被愛撫,Clark象徵性的親吻了一下金髮男人顫抖的性器後,他挺下腰,讓兩人挺立的部位緊緊貼合,然後互相摩擦,接近天堂的銷魂激出聲線不同的低喘,Illya主動張開腿,讓Clark佔據侵略者的位置。
「慢一點。」Illya穩穩的說,他仰起頭,攬住Clark寬闊的脊背,Clark的嘴唇貼上了上去,細膩的在頸子上游移。Illya揉著那頭黑色捲髮,呼吸變得柔軟。Clark溫熱的雙手握住沒有一絲贅肉的腰,咬過喉結,再把乳頭舔得又挺又硬,Illya緩緩吸了一口氣,「對,就是這樣。」
「我知道你喜歡什麼。」Clark在Illya的頸窩說,溫暖的氣息化成了風,吹到了Illya的耳朵。
男人勾起唇角,「你以為你學得很快。」
「我不夠快嗎?」
「我會給你A。」
「為什麼不是A+?」
「你該問你自己。」Illya一本正經的說,Clark笑了起來。他戀戀不捨的看著Illya,用鼻尖蹭了他一下。他俯身再次與Illya接吻,這次舌頭鑽了進去,兩人交換唾液,抽空口腔中還可以呼吸的餘裕。他的嘴裡還有一點紅酒味,但Illya整個人從頭到腳都彷彿是高山中深藍色的泉水,連他的味道嚐起來也像那樣。
Clark沉迷,他每次只要一吻Illya就不能自拔,「有人拿過A+嗎?」他開玩笑,根本沒注意到自己問了什麼。Illya渾身一僵,硬生生中斷了前一秒還在雲端的吻,突兀的彷彿按下暫停鍵,察覺異狀的Clark立刻停下來,手足無措。來不及掩藏反應的Illya咬緊牙,斷然轉開臉,似乎不滿自己暴露了一個好像決定要深深埋起來的回憶。Clark的心猛地下沉,好像途中把心臟弄丟之後,一時之間找到了也撿不起來。Clark靜靜注視只肯瞪著旁邊的Illya,兩人久久沒說話,那個比他年長的男人不知道要怎麼面對他。
「我可以把眼鏡拿掉嗎?」他安靜的問。
「不。」Illya說,聲音有點沙啞,他慢慢移回視線,「你戴著。」他說,Clark沒有異議。可是等到他第三次專心一意吻著Illya,把手挪到正在等待被拓寬的穴口,那裡很熱,而且此刻只為他一人打開。Clark放輕動作,手指伸了進去,Illya繃緊身體,發出一聲壓抑的哽咽,Clark心頭一抽,在那時候,Illya默默拆掉了他的眼鏡。
Clark Kent和Illya Kuryakin結識於一場在莫斯科的外國記者招待會。那時Clark還沒被派駐到俄羅斯,只是隨團報導冬季奧運的賽事。招待會在工會大廈(House of the Unions)其中一間豪華的會議廳舉辦。Clark和其他國家的記者穿越廊道和大廳時,他刻意停下腳步看著指示牌。十月大廳的名字淺顯易懂,而最氣派隆重的圓柱大廳(Pillar Hall),就是曾經開放民眾瞻仰史達林和布里茲涅夫等蘇聯最高領導人的遺容的場所。
這個地點,政治性的暗示太強烈,好像直接舉著槍叫你最好是閉上嘴。Clark按捺不住,他環顧四周,伺機物色位高權重的要角,打算逼問他們對同性戀選手的看法。他拿著一杯不打算喝的香檳四處走動,確信第一輪敬酒之後,所有雞尾酒種都被換成了會令人感覺太過良好的伏特加。空氣中酣甜的香味刺激嗅覺,企圖讓人亢奮又昏昏欲睡。所有酒會都是如此,灌醉你的大腦,痲痹你的舌頭,只是俄羅斯更善於利用源遠流長的烈酒優勢而已。
Clark抿緊嘴唇,發現柱子附近一個身材出眾的男人離群索居。他穿著優雅的三件式黑色西裝,一雙藍眼銳利彷彿鷹隼,最讓人目眩神迷的是他的身高,以及與服裝相配的氣質。那個男人假意喝酒,杯中物卻絲毫沒有減少。Clark被那副迷人的體態和奇怪的舉動吸引了。他慢慢走近,留意到男人的左手腕露出樸素的黑色錶帶,小指不匹配的戴著一枚華麗的金色印戒。
「可以省下你的問題,年輕人。」Clark正要張口,男人淡淡說道,他的聲音低沉悅耳,說的是英語。
「先生,您對這場招待會的見解是?」
「整合意見。」男人說得簡潔,Clark等了一會,但是男人似乎不打算發表長篇大論。
「對內還是對外呢?先生。」Clark不以為意,犀利的問。
金髮男人看了他一眼,依舊不動聲色,「名詞不同,但本質相同,你不認為嗎?」
Clark被這樣拐彎抹角,但實則很老實的回答逗笑了。自從踏上俄羅斯,還沒遇過願意承認這個國家就是熱愛統一口徑的本國人物,「請教大名?」
「我的名字不重要。」男人說,「我想我們不太可能再見面。」
「如果我堅持要知道呢?」
那個時候,Clark Kent確信眼前約莫四十來歲的金髮男人的微笑就是典型的皮笑肉不笑。這種風格的笑容,和美國那些滔天雄辯又要裝作親民的政客完全不同,但是幾乎每個握有實權的俄羅斯男人都自帶這種睥睨世人的態度。Clark注意到他們周遭原先聚集了看起來想跟這個男人打招呼的人,他們一概穿著正式軍裝或西裝,那群人一看到這個金髮男人露出這種表情,全都識相的閃開。為什麼呢,是因為這男人笑起來代表有人要倒大楣嗎?
「Illya。」男人說,姓名的美式咬字和他的男中音十分和諧,選擇英語圈習慣的自我介紹,省去了中間的父名,「Illya Kuryakin。FSB。」
「Clark Kent,Daily Planet。」他爽朗的說,即使聽見聞之色變的機關名稱,Clark也不為所動,主動伸出手。常有人說男人在打照面時總愛用手勁先下馬威。Clark看出這個名叫Illya的男人在武術上頗有造詣。因此兩人握手時,他格外留意手勁,卻意外感受到這個俄國男人的低調和內斂。
「你可能是這裡唯一願意對我說真話的人。」
「這裡沒有真話,你也不會把我說的話寫上去。」Illya說,語氣肯定的就像知道莫斯科明天會下雪。
「我為什麼不會寫?」
「我說的話有任何吸引力嗎?你的總編會告訴你,這是標準的俄羅斯渾話。」
Clark眨眨眼,「你讓其他人閉嘴。」
「觀察力挺不賴的,是不是?」Illya嘲諷的說,「幸好你不是因為笨才被流放到這裡來。」
FSB和它的前身KGB一樣惡名昭彰,也難怪會場上的記者都對這個高大男人避之唯恐不及。FSB監視的耳目無遠弗屆,可以找出最細微的「差異」──無論是思想還是言論。
Clark保持鎮定,這個名叫Illya的FSB官員盡忠職守的嘲笑美國媒體──他本人現在就是那個代表。Illya的視線平均停留在會場各處,但是盯著他的時候毫不鬆懈。Clark的耳朵一進會場就聽見電子零件在四處傳送電磁波的嗡嗡聲。門口的服務生剛才故意撞上他,就是為了塞竊聽器和追蹤器到他的西裝外套裡。他和這俄國男人的對話會滴水不露的被錄下來,說不定現在就有人在監聽。他是可以想想辦法激怒這個FSB的傢伙,他真的想知道一些「官方的」看法。但這麼做的話,Illya就難保不會遭到上級單位的清查,天知道這鬼地方有多黑暗,而他不太願意陷害眼前的金髮男人。
「或許我老闆認為報導冬奧能使貴國在國際上的能見度大增。」Clark稍微冒了個險。
「冬天畢竟還是冷清許多,夏天可能才是競技的好日子。你不覺得放晴的倫敦很美?」
Clark又吃鱉,這人簡直擅長四兩撥千金。冬季奧運和夏季奧運八竿子打得到什麼關係?無論他說什麼,Illya好像都能帶著適當的自謙和諷刺圓場過去。又過了一會,Clark才察覺這個可能具有特務身分的男人似乎有意絆住他,不讓他去跟其他官員交流──換言之,就是不讓他大嘴巴的去問一些難堪的問題,全世界都曉得俄羅斯正傾全力要打出一個良好形象。Clark直覺感到冒犯和不悅,又過了一會,才想到另一種可能性:這個特務想保護他。
是這樣嗎?這說不定更接近事實真相。為什麼?大不了就是他老闆被施壓,然後他可能被扣除在俄國的記者證,提前被掃回家。應該不至於觸怒誰到被暗殺的地步吧(噢,他的確不太容易死),這又不是什麼醜聞報導。Clark看著眼前教養好的男人,他的身上有兩把槍,一把在西服底下,一把在腳踝,近乎冷酷的暗示。好吧,他承認這有些危險的成分,儘管他唯一錯過的應該是記者身分可以讓他觀察這個國家的機會──
他有些糊塗了,不確定這個男人是不是如他所想的那樣……一個FSB特務會希望素來被視為有敵意的外國記者四處窺探這塊廣袤的土地和她的祕密……嗎?
「俄羅斯的伏特加果然相當美味。」Clark最後說,意有所指,很像禮貌的客套話,他深深看進男人的雙眼。Illya勾起嘴唇,目光刻意停在兩人手上幾乎沒喝過的杯子。只見Clark仰頭把自己的飲料喝個精光,接著又搶過Illya手上的高腳杯,Illya的眉毛挑了起來。
「我想你不會介意,」Clark說,一口氣把Illya的酒也喝乾,「晚點送一個酒醉的人回飯店?」
Illya這次真正的露出微笑,「我很樂意。」他說。
事實上,他們的交談仍然有些不著邊際,無論他的猜測是什麼,對方都不會給他證實。Illya的國產黑頭車停在距離工會大廈走路約二十分鐘的路旁,兩人沉默的並肩而行。就在Clark懷疑這段路程會讓人類在深夜走到凍僵,他們離車子還剩幾公尺,Illya停下腳步。Clark開口。
「我應該告訴你,先生,我的身上……」
Illya對Clark做了個噤言的手勢,開口就是一句非常不符合他外表的話,「你的身上有什麼?有我有興趣的東西嗎?」Illya揶揄道,語氣下流。
Clark的吃驚只維持了不到兩秒,腦中閃過這絕不是符合俄羅斯官方鼓吹的政治正確的性向邀請,他從Illya正襟不亂的眼神中看到警示,瞬間會意過來。他配合的咳了幾聲,努力裝出挑逗的聲音。
「看你願意用什麼換?先生。」
他一說完,Illya靠近他,Clark差點以為這男人真的要對他做什麼,但隨即看著Illya從他右邊的口袋拿出一顆圓餅型的竊聽器──他驚豔極了,這個FSB特務精準的知道東西在哪裡──竊聽器被扔進水溝,Illya打開車門,揮手要Clark上車。
「別擔心,他們聽到這個就受不了。應該就會關掉監聽了。」一上車,Illya雲淡風輕的說,「這段對話很快就會銷毀。」
「或者你會親自確保他們被銷毀?」Clark一針見血的問。
Illya不置可否,繼續說,「告訴你一個方法,假裝把褲子弄毀──追蹤器就放在你的長褲口袋。等下回飯店,隨便你是要淋伏特加還是醬汁,弄髒後就說你不要這件衣服了,讓客房服務回收走就好。」
「太厲害了。」Clark感嘆,「就跟諜報小說一樣。」
Illya沒說話,發動車子打開暖氣。Clark伸手探進口袋,拿出追蹤器端詳,小巧的發信器在手中滾動,不小心從指縫滑落,他趕緊彎腰摸索,抬頭時又不慎撞掉了眼鏡。
Clark匆匆把找到的追蹤器塞進口袋,不曉得自己怎麼搞的笨手笨腳,正急著想戴回眼鏡,Illya在駕駛座上猛然扣住他的手,那手勁之強,讓Clark大感意外,對方阻止他把眼鏡戴上──怎麼回事?他認出他了嗎?Clark心中警鈴大響,這是最爛的時機和最糟的對象。他不想在異國曝光,遑論是向來和美國交惡的俄羅斯。
「Illya。」Clark避開那雙炯炯有神盯著他的側臉的視線,主動叫了對方的名字,希望能至少先進行一場有理智的交談。Illya是說話了,可是那話一點道理也沒有。
「Cowboy?」Illya低聲說,好像在詢問什麼。這個單字出現的莫名其妙,Clark不曉得Illya的意思,這聽上去是一個稱呼。
「我……?」Clark遲疑的開口,小心翼翼回看Illya。他屏住呼吸,震驚的發現那個男人看著他的神情好像要把他給拆了,但他感覺那不是憤怒,而是一種深遠的……他不曉得。
他凝視他。那是雙足以燃燒冰湖的眼珠。Clark怔住了,奇怪的情感浮上心頭,他莫名其妙的懷疑這一輩子是否有人會再次用這種極端熱烈的視線注視他。在其他的國家,其他地方,人們看待他的眼神一樣狂熱,但他們看的是他象徵的名字,一個他小時候沒想過的字詞組合:Superman,而從未是Clark的模樣甚至是這個來自堪薩斯州的男人的靈魂。
「Cowboy。」Illya再次輕聲覆誦,他的語氣如此篤定,好像已經解開全世界最棘手的一道難題。
Clark還沒反應過來,大他十幾歲的男人用力抓住他的肩膀,他猛地被逼到車窗上。要掙脫再簡單不過,可是他發現那指勁強硬卻過於溫柔,Clark不明白這兩種力氣為什麼能同時存在,他遲疑了,就在這段令人恍惚的空白,男人吻住了他,狂熱而且毫無保留,宛如暴風。
嘴唇緊緊相貼,Clark彷彿被子彈擊中。叫Illya的男人極盡瘋狂,他啃咬Clark的嘴唇,好像要把他弄傷。他逼他張嘴,舌頭極富技巧的絞住他,用力榨乾他的氣息。他的吻法讓Clark頭暈目眩,他這一生從未經歷這樣狂野的親吻,那拉扯著他的心,好像不做點什麼回應就會錯過什麼。
Illya吻他吻了非常、非常久,久到Clark確信自己有一度失控的回吻這個男人,因為純粹的慾望使然。Clark清醒過來的原因是因為感覺臉上有些模糊斑駁的淚水,鹹鹹的味道讓他們的吻一下子走了滋味,澀、而且痛,令人難受到彷彿不能呼吸,那些情感滲進他的肌膚,讓他說不出話。知道對方已經恢復理智,Clark強忍著想要擁抱這個男人的衝動,他下意識的覺得不該這麼做。
但是他直到Illya願意離開他之前,都任由Illya在他身上發抖。
Clark曾在漁船上認識一個俄羅斯人。那個男人每次喝到爛醉就會大哭,然後抓著Clark喃喃講一串旁人根本不在乎的俄語,Clark每次都裝作自己也聽不懂,其實在那語速極快又不知道是哪個區域的腔調中,一連串哀傷的往事,酗酒、離家、妻離子散,像是人生晦暗的跑馬燈跑過。Clark在船上的最後一天,早已看穿Clark懂得俄語的男人他告訴他,俄羅斯人其實並不擅長保密。
鋼鐵一般意志堅定的前蘇聯特務。他的秘密和弱點似乎來自一個聽起來叫做Cowboy的人。他告解的對象不是效忠的政府或國家,或許也僅止於Clark這個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而已。
那是一個逝去的人嗎?Clark想問過,只有一開始。
Clark離開俄羅斯後,就像Illya說過的,他們很難有再次見面的機會。過了幾年,打聽到Illya因為某些場合到紐約逗留半月,Clark才終於聯絡上Illya,兩人在繁華的都市再次相遇,然後彆扭的嘗試認識對方,直到他以駐莫斯科記者的身分前往俄國,最後隱密的住進Illya的房子。
他們始終沒有明確的說過要不要交往。至於肉體關係,好像是兩個成年人待在一起就會發生的那樣自然。不過Clark曉得這一切對Illya來說絕不隨便,對他來說更是如此。所以他們的第一次才會糟糕、笨拙、可是又令人心動。他跟Illya說過我愛你,而Illya也曾在最溫柔的某些時刻,用那雙微涼的手撫著他的臉,輕聲用俄語說你是我愛憐的。
那是不同的句法,不同的文化邏輯,不同的情感。
Clark知道Illya不喜歡急促的性愛。他喜歡Clark把硬得發燙的陰莖很慢的插進來,然後慢慢的移動身體,像是北極海看不見波紋的冰山位移。他喜歡直到兩個人都變得很熱──或正確的說,等到Illya連指尖都變熱,雙腿用凶狠的蠻力狠狠夾住Clark的臀部時,Clark才會放開衝勁,猶如爆發的洩洪,徹底又火熱,不顧一切的捅進那個男人體內,讓抽插成了點燃沸點的公式。他們就這樣越做越無法離開對方的體溫,做到他漸漸曉得Illya的性向在FSB是半個公開的秘密,做到有時候,他會迷失在Illya的眼睛裡。
臥室很暗,黑暗中只能看見Illya修長的肢體輪廓,長腿分開,中間是Clark正在開拓的洞。Illya沒發出什麼聲音,Clark最著迷的可能是這點了──這男人做愛時安靜的不可思議,很少哼聲,很少呻吟,很少失控的語言。好像這個特務把忍耐痛楚學得太透徹,連快感也變成咬牙忍耐的對象。不過Illya的洞被撬到最開的時候,他還是發出含糊的、破碎的、令男人瘋狂的喘息。
「你美極了。」Clark呼吸變得稠重,「你開得好大。」
「說過我不喜歡……這種話。」Illya惱怒,「我不怕痛。」
「可是你知道我怕,我不願意傷害你。」Clark說,語氣陡然有些憤怒,「你為什麼不能替我著想一下?」
Illya抽了一口氣,Clark把一根手指塞進已經張的夠大的開口,蹭著洞口的皺褶,接著又故意探到裡面,用指甲刮著內壁。Illya不自覺收緊臀部,那裡夾不到他想要的那根巨大的東西。
「不准玩我……」Illya勉強組出句子,滿臉通紅,「你該死的什麼時候要進來?」
「你說要我進去的時候。」Clark執拗的脾氣發了,「你要我的時候。」
「我……」Illya發出單音,對這男人來說最大的挑戰或許正是甜言蜜語的情話,Clark故意把手指捅的更深,Illya呻吟起來,聲音比平常還要尖銳。就在他瞪著Clark不放,張開嘴巴卻說不出半句話的時候,Clark吻了一下他的臉頰,Illya猛地咬緊牙關,陰莖沒有預警的推進入口,長驅直入,一口氣抵到深處。兩人所有的一切都緊密結合,Illya深喘了口氣,Clark跟著發出一聲滿足的嘆息,漫天蓋地的充實感填塞了兩個男人。
「Illya,我知道你需要我。你不用說。」
剩下來的時間Clark在Illya的體內射了兩次,第一次Illya高潮的時候聲音很微弱,他以為自己弄痛那個男人,沒讓他滿足。但Illya只是在他射完之後,珍惜的捧著他的臉,吻他的眼皮和嘴唇,低聲喚著他的名字。接著他收緊雙腿,雙手掐住豐滿的臀肉,彷彿無聲的承認自己的饑渴,彷彿他願意繼續滿足Clark的渴望。他於是在潮濕溫熱的通道重新勃起,Illya的喘息被他堅硬的性器剖成兩半,他被撐開、被征服,那無法讓男人顯得脆弱,從不是示弱。Illya抱緊他,指尖陷到他的肌肉裡,正如他陷在Illya裡面,以一種,可能是互相守護的概念。
做完愛,他摟著Illya的裸腰,金髮男人的呼吸越來越沉。
Clark輕聲問道,「為什麼給我你家的鑰匙?」
「因為我們不該彼此信任。」Illya說,聲音還很清晰,儘管聽得出倦意,「所以我讓你自己看,我是怎樣的人。」
Clark沒有說話,Illya似乎也不需要回答,「我睡一個小時,你可以先吃。」
Illya翻個身,立刻就睡著。Clark以前不清楚究竟什麼是特務,現在倒是慢慢觀察出了些道理。
Clark把棉被拉好,悄悄的吻了一下Illya的耳朵,輕輕說了聲我當然會等你起床。穿上棉質長褲,闔上房門。公寓的其他空間可以聞見牛肉的香味慢慢暈開。Clark踱步到Illya的書房,彷彿在進行一場天人交戰。
Illya的眼睛受過訓練,他光是看就能得到他想要的情報。然後勾勒出一個人內心的恐懼。
Clark站在書桌前,閉上眼,安靜幾秒鐘後,再次張開。
他的視線穿過層層木頭紋路,越過樹輪和金屬握把,透視書桌最細微的角落,他在右手邊的抽屜找到剛剛那張明信片。郵戳顯示明信片從美國紐約寄出,平信郵票貼在右上角,或許寄件者和收件人都不急。Clark可以肯定,他這輩子遇過的人裡面,鮮少見到那麼有耐性的人類──Illya Kuryakin絕對是其中之一。住址經過立可白塗改,Clark輕易的看穿新舊地址。最上方國名的CCCP(蘇聯)被改為Россия(Russia),原本寄到澤列諾格勒(Zelenograd)的目的地也被改成了Clark此刻所在的特維爾區。
右側修改過的俄文地址字跡生硬,而且用原子筆寫成,但是左側供書寫內容的欄位明顯出於不同人的手筆,一看之下就是精緻的鋼筆字跡。墨水已在紙上停留了好些時日,久到可以用累積的年份計算。藍墨水還沒完全褪去風華,飽和的油墨在字體邊緣析出了淺淺的黃色。
Clark有些著迷的望著那極為優雅的筆跡,彷彿能看到寫的人擁有柔軟的手腕,花式書寫風格彰顯在字尾,挑染幾分炫耀的性格。上面只寫著一句話,Kiss me beneath the rainy sewer(在下雨的下水道吻我)──溫柔又有幾分詭譎的詩意之後,署名則是Your gold dust(你的金色塵跡)。
一顆深藍色的墨水微粒從明信片剝離,飄浮在半空,Clark伸手握住了它。
待續,感謝閱讀
#0:算是表達對UNCLE和BvS的愛意吧,塞了許多彩蛋XD
#1:Illya Kuryakin,俄文寫為:Илья Курякин。
#2:從托洛斯基(Leon Trotsky)被史達林暗殺,到2015年的反對黨領袖涅姆佐夫(Boris Nemtsov)橫死街頭,以至於近日爆出普丁政敵的性愛偷拍。在俄羅斯,與當權者站在對立面的人總是命運多舛。
#3:1962年,古巴導彈危機,蘇聯人深感吃了美國人的悶虧,於是加速發展軍事力量,至1968年已能與美國匹敵。
#4:2012倫敦奧運、2014索契冬奧。冬奧有可能是我人生第一次注意俄國的起頭XD,痛恨性向歧視。
#5:CCCP:俄文縮寫,蘇維埃社會主義共和國聯邦,英文縮寫為USSR。俄國書信風俗,過去習慣從國名寫到城市街巷,現在由小寫到大也通。
#6:太陽是大超、月亮是Illya、星星是Solo。
#1:Illya Kuryakin,俄文寫為:Илья Курякин。
#2:從托洛斯基(Leon Trotsky)被史達林暗殺,到2015年的反對黨領袖涅姆佐夫(Boris Nemtsov)橫死街頭,以至於近日爆出普丁政敵的性愛偷拍。在俄羅斯,與當權者站在對立面的人總是命運多舛。
#3:1962年,古巴導彈危機,蘇聯人深感吃了美國人的悶虧,於是加速發展軍事力量,至1968年已能與美國匹敵。
#4:2012倫敦奧運、2014索契冬奧。冬奧有可能是我人生第一次注意俄國的起頭XD,痛恨性向歧視。
#5:CCCP:俄文縮寫,蘇維埃社會主義共和國聯邦,英文縮寫為USSR。俄國書信風俗,過去習慣從國名寫到城市街巷,現在由小寫到大也通。
#6:太陽是大超、月亮是Illya、星星是Solo。
這一點也不好寫,一點也不容易。為了描繪一個我未經歷的年代、遙遠的國度、批判現在的荒唐,吾人會繼續如同快要吐出來的吸血鬼把最後一滴知識也吸乾。
&文章累積至今,應該可看出共通而且改不掉的模式:我瘋狂崇拜Illya,特愛虐Solo。
&&放著我這種愛寫三殺BE的前科犯在外面亂走真是危險斃了。
&文章累積至今,應該可看出共通而且改不掉的模式:我瘋狂崇拜Illya,特愛虐Solo。
&&放著我這種愛寫三殺BE的前科犯在外面亂走真是危險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