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自己無論如何不會墜落。只要,相信索爾就好。
洛基喜歡洗澡,索爾則否。
洛基有點潔癖,索爾則絕對沒有。
◇
索爾和洛基的家在郊區,他們是傳統而且歷史悠久的魔法家庭,在家中他們已經習慣不尋常的事,比方說母親福麗嘉叫孩子起床時通常不用多費力氣,只要站在房門魔杖一揮,他們的枕頭就會自動翻滾一圈,輕鬆又簡單的叫醒死死賴在床上不肯起來的小孩。不用懷疑,這招通常是用來對付索爾。每當福麗嘉施展咒語,洛基都已經從盥洗室出來準備吃早餐。
他們和普通麻瓜家庭相比當然很特別,但特別之餘還是有些地方很平凡。
他們家浴室地板舖的不是大塊瓷磚,而是一顆顆小石頭。這是以前奧丁和福麗嘉帶著年幼的索爾和洛基出遊時,在海邊撿的,他們撿的數量當然沒有多到可以舖滿整間浴室,他們一共撿了十幾顆,剩下的大半是奧丁請裝潢工人在裝修時一併安設。
索爾撿的石頭有扁有圓,有平滑有稜角,顏色不一,有些摻雜土黃色和灰色,有些白色表面上鑲滿黃色顆粒,唯一的取捨標準是索爾撿的石頭每一顆都超過他六歲大的手掌。
洛基和索爾不同,五歲的洛基撿的石頭幾乎都是純色,不是黑色,就是白色,就算有別的顏色混在其中,也必然融合自然施予的奇特花樣,每顆石頭不大,看的出來都有細緻獨特的美感。
索爾和洛基撿的石頭集中嵌在靠近浴缸的踏墊,這是他們自己排設的。索爾的大石頭環環圍住放在中心的洛基的小石頭,福麗嘉還記得這是裝潢工程中最令人捧腹也驚心動魄的一段插曲。
兩個孩子一開始不肯好好溝通,索爾的大石頭放不到幾顆,就幾乎填滿了預留給他們的空間,洛基臉脹得通紅,小手立刻撥開索爾的石頭,索爾有點生氣的抓住洛基的手,結果洛基卻不甘心的淚眼汪汪。
這是洛基第一次因為索爾氣哭,而這也讓一向負責罩小洛基的索爾滿臉震驚,那被福麗嘉稱為「前所未有的震驚」的表情,讓她差點克制不住在浴室門口大笑。
「你們應該想辦法平分,而不是爭誰放的多。」奧丁經過浴室,淡淡的說。
索爾和洛基看看爸爸,然後又看看彼此,索爾妥協的拿起自己的大石頭,而洛基也默默的挑了幾顆小石頭排列組合起來,爭執過後他們安安靜靜,沒跟對方說話,洛基蘋果似的雙頰紅暈未退,而他的臉皮薄也不只限於外表,幾分鐘過去了,索爾無論怎麼跟他搭話,洛基只是悶不吭聲,直到洛基手心攢著自己最心愛的一顆石頭,猶豫不決要放哪裡的時候,索爾主動的握住他的手腕。
「放中間吧?」他建議,露出大大的、像太陽的、燦爛笑容。
洛基抿著唇,猶豫了一下,然後他忽然把那顆雪白色,邊緣略有沙金斑斕的石頭放進索爾的掌心,然後他重新挑揀了他第二喜歡的那顆,把它放在圖案的正中心。
「那顆送哥哥。」洛基頭也沒抬,彆扭的說,看似專心的繼續手邊的工作。
索爾嘴咧的更開心,他興奮的拿起石頭向福麗嘉炫耀,然後跳上跳下的跑回房間說要好好的把弟弟送的禮物收起來,不過福麗嘉從此以後再也沒看過那顆小石頭。雖然要在索爾狼藉恐怖的書桌找東西本來就很困難。
後來那些排不完,屬於索爾的石頭,全到了洛基手上。
兩個小孩到霍格華茲就讀之後,一年只有夏天兩個月會回家過暑假。福麗嘉定期替他們打掃房間。洛基小時候只要生哥哥氣,就會把石頭丟進抽屜,曾經有陣子福麗嘉以此判斷不愛說話的洛基的想法。後來洛基升上一年級,福麗嘉發現石頭只剩下一顆放在書桌,另一顆去哪裡了呢,福麗嘉笑了笑,她想她知道它的去向。
浴室整修完工的隔天晚上,奧丁和福麗嘉放兩個孩子在浴室洗澡,除了潑水聲和敲擊聲之外,不時能聽見索爾的哄然大笑和洛基興奮起來會高八度的咯咯笑聲。
但不久浴室安靜下來,奧丁和福麗嘉互看一眼,覺得很稀奇,於是躡手躡腳的走到浴室前,為了安全起見浴室門半掩著,他們探頭偷看,只見索爾屁股朝外的背影。
洛基坐在小板凳上,乖巧的低下頭讓索爾在他頭上抹洗髮精。
索爾在幫弟弟洗頭髮。洛基用拇指圈成了一個小圈圈,吹著泡泡,索爾一邊戳泡泡,一邊不服輸的伸手想吹出比洛基更大的泡泡,兩個人邊玩邊洗,但最後索爾還是拿著水盆,一杓一杓舀起水,把洛基柔順的黑髮沖乾淨。
索爾其實很溫柔,非常溫柔,福麗嘉知道。她也知道洛基一定比任何人都更明白這點。
◇
洛基喜歡洗澡或許是天生的,他不喜歡流汗之後皮膚濕濕黏黏的感覺。學院宿舍各自有男女分開的浴室,不過設備是簡單的淋浴間。等到他五年級被選為級長,得以使用級長專屬浴室之後,洛基才終於覺得在霍格華茲念書有了額外的好處。
級長浴室的豪華大浴池鮮為人知,全校只有級長、學生主席和魁地奇隊長能使用的環境,怎麼數也只有二十個人有資格,除了舒服的泡澡空間之外,淋浴的場地也寬敞許多。
洛基泡澡的時候不喜歡有人,所以他一個禮拜會抽一天晚一點去浴室,這樣就不用跟別人分享。一個禮拜之中除了那一天,洛基還是喜歡早點洗去一整天的油膩。
最近接近期末考,圖書館延長開放時間,規定學生回宿舍的時間也跟著延後,洛基九點半才帶著換洗衣物到了浴池,孰料一進去卻看見浴池上浮著粉藍色與粉紅色的泡泡,乳白色的池水間有個人影正在游泳,洛基瞇起眼,心裡自然不爽,但他不打算離開,他是級長,也有資格使用。
走近一看,才發現浴池裡面不是別人,正是索爾。他挑高眉毛,就站在池畔等索爾游到他腳邊,索爾擦掉臉上的水漬,表情看起來有點糗。
「你怎麼會在這裡?」洛基懶洋洋的問。
「呃,我想說你上次說過通關密碼,就隨口試試看,沒想到居然成功了。」
「要是你遇到其他學院的人怎麼辦?」
「史塔克說這個時間除了你不會有別人。」索爾老實說。
「他還真是了解。」洛基略帶嘲諷的說,「那你來幹嘛?不會單純的只是來洗澡吧?」
「我想和你說話。」
索爾承認的如此之快,讓洛基一下子無話可說,他眨眨眼,轉身走到浴場另個角落。
「你去哪?」索爾在池中問道。
洛基回頭白了他一眼,「來浴室不洗澡要做什麼?」
「喔。」
索爾看著洛基消失在門後,他拍打著池水,像在猶豫,但眨眼間他攀著磁磚邊緣,輕而易舉的爬出浴池,他跟著洛基的腳步,進了淋浴間。
洛基正在脫衣服,黑色長袍擱在旁邊,史萊哲林的綠領帶摺得整齊。洛基解著襯衫釦子,然後一把脫下,露出白皙光滑的肌膚,體格介於少年的纖細與青年的成熟,臂膀看起來有些瘦,但卻有肌肉。洛基沒有回頭,手指頭往下要解開長褲拉鍊時,他頓了一下,隨即一口氣脫掉下半身的衣物,他鎮靜的走到蓮蓬頭下,扭開水龍頭。
索爾臉紅了。
他已經多久沒有看過洛基赤身裸體的模樣?七八歲之後他們就分開洗澡,雖然還會一起玩水,但年幼的他根本不會注意這麼多,現在的洛基長大了,他不是過去那個小男孩。
水流沖過洛基的黑髮,和雪白色的頸項成了極強烈的色彩對比,洛基伸手想抹洗髮精,索爾卻按住了他的手。
「讓我來?」索爾說,聲音很溫柔。
洛基沉默,但沒有推開索爾,索爾沾了洗髮精,洛基的身高和他相仿,要直接站著替他洗頭髮是有點吃力,不過索爾微微墊起腳尖,大掌在洛基的髮絲間揉搓。
洛基安靜下來的時候,真的很可愛。索爾心想。
他隱約記起以前小時候他似乎也曾幫洛基洗過頭髮,細細的髮絲摸起來非常舒服,現在那份難忘的觸感再次從回憶中復甦,索爾滿手的泡沫,他最多只看的見洛基的側臉,洛基微微咬著唇,頂著滿頭的泡泡,真的很可愛,索爾再次想著,太可愛了。
他湊近洛基的臉頰,洛基扭頭回望他,索爾圈起指頭吹了一串泡泡,洛基緊繃的臉頰放鬆下來,他淡淡的笑了,學著索爾的動作往索爾臉上吹泡泡,索爾滿意的笑出聲音來,他抹去洛基的泡沫,水龍頭的熱水濺在他們身上,洛基的短髮很快就沖得一乾二淨,洛基恢復沉默,關掉水龍頭。
而索爾從後面輕輕摟住洛基。
洛基全身發燙,血色已經蔓延到連後頸都染上嫣紅的痕跡,白淨無瑕的肌膚透著彷彿水彩一般瑰麗的粉嫩色調,索爾心下莞爾,覺得安心。
「弟弟,你也會害羞?」
「……廢話。」洛基低聲說,有點不滿。
其實當洛基從眼角看見索爾光裸的腳踝走進淋浴間,心臟就重重的跳了一下。他藉著動作能看見索爾結實的小腿、抬頭時又瞥見索爾的腹肌,大他一歲身材卻足足寬他一倍的健壯。索爾的身材好極了。久違的索爾,令他感覺熟悉,卻也無比陌生。
索爾擁抱他的力道開始變重,索爾身上的高溫逐漸熨上他的肌膚,像一把野火燎原,燃燒的面積緩慢延伸,他可以繼續瞪著前方,也可以回頭親吻他,對洛基而言,選擇當然是後者。
他回頭,在索爾的眼神征服他之前,吻住了索爾的嘴唇。
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吻索爾,也不是索爾第一次吻他,但這次的吻裡面有什麼東西,似乎將改變他們一直以來單純的關係。洛基心底沒有猶豫,也沒有畏懼。從索爾的吻中他可以察覺索爾和他有相同的心理準備,一旦了解這點,洛基扭過身體,讓索爾的擁抱和彼此的深吻更毫無空隙。
索爾的吻就像海濤,也像海浪,時而溫柔,時而強悍。每次當洛基已經快要不能呼吸,或者覺得反覆的舔舐已經到了極限,索爾總能再以讓他驚豔的方式襲捲他失控的感官。洛基現在得攀附著索爾的肩膀才不至於癱倒,但另一波攻勢隨著啃咬的範圍漸趨放肆。洛基感覺索爾的手指很輕很輕的滑過他的肩膀,然後是背部,然後是腰,要再往下時洛基閉上了眼睛輕哼了一聲,他抓緊索爾,不在乎弄痛他,索爾當然不會喊痛,索爾的手指停在他的尾椎流連不去,洛基渾身顫慄。
「洛基。」索爾低喚他的名字,洛基把眼睛閉得更緊,但他微仰的頭很明確的在邀請索爾。
索爾進入的那一瞬間,洛基連呼吸都閉住了。他的眼睛緊閉、幾乎連他的心臟都在瞬間停止跳動,索爾。索爾在他的身體裡。他想要哭泣,而淚水的確不受控制。晶瑩的淚珠滑下他的臉頰,在墜落前被索爾吻去。
索爾沒有問他為什麼哭,只是動作更輕更慢,洛基沙啞的喉嚨發不出完整的句子,他想讓索爾知道他不是因為痛而哭,但索爾的唇瓣再次輕柔的停在淚水流過的痕跡上,於是洛基知道自己什麼都不用說,只要感受就好。
他能感覺身體一吋一吋被拓寬,每到更深入的地方,他的指尖便會呼應的陷入索爾的肩膀,索爾一聲不吭,煲燙的體溫緊緊包覆著洛基顫抖的越來越厲害的身體,洛基試圖裝作毫不在乎,但慘白的臉色卻騙不了索爾,索爾心疼的吻著洛基的薄唇、他的頭髮、他的下巴、他的鎖骨、他的額頭,還有他現在略顯蒼白的嘴唇。他不停的吻著,直到身體抵達洛基體內的深處,洛基緊繃的身體突然放鬆,媲美綠寶石的眼眸鎖定索爾,眼底深沉兇猛,燃燒著無邊無際的慾念和熾盛的執著,索爾立刻掌握到洛基的反應。
索爾撐起洛基的重量,洛基不得不用大腿夾住索爾,這樣的動作讓他羞紅了臉,但洛基不進反退,他豁出去的狠狠摟住索爾,索爾在他身體裡的熱源埋的更深,他猛地發出了一聲高亢的呻吟,終於勾引索爾失了方才所有的自制力,在洛基溫暖柔軟的懷抱中盡情衝刺。洛基的背抵著浴室牆壁,而索爾強而有力的手臂緊緊箍著他的腰背。他知道自己無論如何不會墜落。只要,相信索爾就好。
他相信他。
洛基的低吟不自覺溢出唇畔,每一聲喘息都如此靜謐,卻致命的騷動索爾的耳廓,洛基的聲音滲入索爾的心扉,沁入他的血管,他的骨骼,如同糖漿。索爾烈火般的燒灼也貫穿了洛基,在他深處,在他的記憶,從今以後會永遠跟著他的記憶,還有洛基最深沉的愛與恨。
不會忘記。合而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