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OOM TO BREAT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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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第五座天堂
英國這個國家有一種特別的力量,可以緩和最劇烈的關係。
斯特芬‧茨威格(Stefan Zweig)曾經這麼說,儘管他在〈海德公園〉這篇評論裡頭原本想表達的意思是英國因為擁有這個特質,使得倫敦這個龐大城市的運作變得更加流暢。可是,仍然很切題。Solo心想,就算Waverly不是邱吉爾一類的人物,他、Illya和Gaby,也不是什麼羅斯福、史達林、或是希特勒──最後一個出現在這個陣容裡面似乎具有某種弔詭的諷刺性。二十世紀初的倫敦彷彿章魚,觸手向外吞噬鄉村,原野變成房舍,綠色變為灰色。而龐雜的市中心就像機械工廠,大小齒輪得到潤滑之後順暢的運作。街頭可以同時看見輕便的馬車踢躂而行,也有汽車發動引擎的吼聲。倫敦是主角,英國是背景。
他們三人仍是主角,背景還在羅馬──突然之間多了、不是一個角色,更像一個旁白。
任務結束,離開海上,羅馬街頭暖呼呼的,有種夏日餘韻迴光返照的錯覺。直升機在傍晚左右送他們回到郊區。一下飛機,一輛轎車已經在待命,各自帶著傷勢的幾個人坐上車。這一幕有趣的地方在於,坐在後座的,最右邊是Solo,最左邊是Illya,Gaby擠在兩個身形巨大的男人中間。而前座除了司機以外,副駕駛座上居然是Waverly。他們之中沒有一個人開口問他為什麼要跟著下飛機,過了一會,美國和蘇聯特務才會意過來,原來這幾天四個人都住在同一間旅館。
Gaby在回市區的路上睡著了。她打著瞌睡,一會兒頭往右倒向Solo,一會往左傾向Illya。Illya似乎對於她這種快要把自己脖子扭斷的行徑感到忍無可忍,在Gaby重複第四次旋轉的時候,索性把她的頭壓向他的肩膀,頓時有東西可靠的Gaby像是入港的小帆船,不一會兒就發出細細的呼嚕聲。Solo小小聲的笑了,他發現Waverly途中也往後看了幾眼,臉上同樣掛著笑容。他散發一股介於父親和直屬長官之間的疼愛和關切,讓Solo對他總算有了一點好感──不是對他個人,而是站在Gaby的角度。
車程很安靜,Solo大多看著窗外,偶爾轉頭看一看Illya。Illya也在閉目養神,但是每當Solo轉過頭,明明閉著眼睛的KGB特務就像是在某個Solo怎樣也找不到的地方偷偷裝了一顆攝影鏡頭,總能注意到另一個男人的視線彷彿水流碰到了他的衣服或是他的手臂,也有可能是他側臉上的傷口,水藍色的眼睛睜開,兩道視線對上。
Illya看著他的時候總像一種凝望,專注的、思考的、想要讀出什麼東西,讓Solo感到有一些難以解釋(但不是很嚴重)的惶恐,因為他反而讀不出Illya看著他的眼神究竟代表什麼意思,對他來說,俄國男人從驚滔駭浪一夕之間舒緩為寧靜的海平面。好像他們已經彼此互相看了很多年。
Solo忍不住把手伸向Illya,碰到比預期中還要暖的手指。隔著Gaby,他們的手互相貼合,指腹貼著指腹,螺旋狀的指紋彷彿要把對方永生永世的纏住。兩人正肆無忌憚的放閃,睡得不省人事的Gaby突然伸出一根手指頭加入他們,三個人同時笑了起來,但沒有笑出聲音。
就像是,一起說好不要拆穿的秘密。
晚餐時間,這是待在羅馬的最後一夜,Waverly在飯店的宴會廳訂了一桌四個人的位子。來自三方不同國家的特務要一起吃飯,簡直就像是叛逃的幹員吃完飯接著就要討論待會要去暗殺哪個國家元首或企業大老。Solo回到房間,有種恍若隔世,懷疑這就跟小時候出遠門玩,對最後一天感到捨不得的俗濫比喻沒什麼兩樣。換掉黑色勁裝,傷勢在船上已經做過簡單的包紮和消毒,Solo小心翼翼的洗了把臉,面對鏡子打領帶的時候仍然盯著額頭附近的傷口。他最討厭傷在臉了,不像某個蘇聯人顯然完全都沒在意過這種事。
下樓趕上其他人的腳步,四個人一起進了餐廳。Solo不乏和英國探員合作的經驗,但座上加入一位蘇聯情報員絕無僅有。在這個場合,Illya沒再穿西裝襯衫,而是換上輕便的黑色高領,用餐的時候,侍者拿走他的夾克,Solo一時之間不禁猛盯著Illya看,少掉肩上的槍袋和他鍾愛的馬卡洛夫,在公眾場合展露貼身的曲線,他的體格和身材好得令人無法直視。
餐點送上來的時候,Gaby直接踩了Solo一腳。那一腳踩得很重,他扮了個鬼臉,就不信自己意淫Illya的視線有那麼明顯。坐在對面的KGB特務一臉莫名其妙,不過他的狀況也沒好到哪裡去:Solo穿衣服一向穿到讓蘇聯人以為他要上歌劇院,不過今晚終於放棄了礙眼的三件式。簡潔的淺藍色襯衫配上低調的粉筆紋炭灰色外套,Solo整個人顯得非常俐落,少了厚重感,神清氣爽的帥氣比起平常還要迷人十倍(這究竟是Solo自我感覺良好還是Illya的真心話,不得而知)。從Solo優雅的解開扣子坐下,他用餐的方式,還有Illya已經很熟悉的──他拿起高腳杯的手勢,笑的時候嘴唇會先向右邊勾起來──Solo敢保證,坐在他對面的男人要是真心意淫起來功力完全不在他之下。等到餐盤收走,Solo故作道貌岸然喝咖啡的時候,Gaby故意哼了一聲,那聲音跟兩人初次見面在車裡的「哼」一樣,此時竟然變成心照不宣的暗號。
用餐的話題並沒有刻意避開緊張複雜的國際關係,Solo鮮少發言,他津津有味的看著大英和俄羅斯兩個老帝國針鋒相對了一下,當他們兩個人的語言相撞,猶如兩座古老的大鐘。Waverly的笑聲像國會大廈的整點鐘聲,有種慢條斯理式的幽默,而Illya則是頑固的想把彼得大帝鍾愛的舊國都全面封鎖(顯然服從性格已經被刻在血管裡的蘇聯人不想對整張桌子上位階最高的人表達什麼不滿,於是最後只露出他那令人火大的不耐煩微笑)。話題中,唯一避開的是四個人各自執行過的任務(何必去提某年某月,我去過你家後花園撈寶呢),那部分的空白大多由能言善道的Waverly填補。他講了不少駐守香港的事情、在非洲因為情況危急,三天內就學會說斯瓦希里語(Swahili)、或者是年輕時在中國抽鴉片抽到上癮。Gaby不曉得是不是故意對最後一點表示強烈的興趣,Illya用一種不要教壞小孩的眼神在看他們,那個樣子也令Solo捧腹。
Illya有幾次試著想找到Solo的目光,特別是在Waverly滔滔不絕而Gaby捧老闆的場捧得還挺認真的時候。可是Solo除了最一開始展現他令人髮指的意淫,接下來注意力好像就轉移到別的地方去了,連Illya也不曉得Solo跑去了哪裡。很少看見Solo在人群中不再擔任搶眼的主角,他專心聽著談話,要接話時也表現得十分完美,但Illya知道CIA特務只不過是在展現他個人的技巧罷了,真正的Solo心不在焉。
飯後,對一個任務致敬的收尾或許就是將角色扮演到最後,Illya伴護Gaby去街上走走(Solo已經能預見Illya在百貨公司的櫥窗前高談闊論而Gaby翻白眼的樣子),他和Waverly坐在餐廳外的露台花園,近五十坪左右的空間擺了好些桌子。香檳、紅酒、高級乳酪、舒適的涼風。夜裡的羅馬泛起點點燈火,周遭的人跟他們一樣在享受夜景。特別是這個時候,Solo心想,脫離現實的感覺就會特別嚴重,在普通生活裡面生活的普通人,可能一輩子也不會發現核彈在哪裡。這個說法在這一行裡面實在是無聊的老生常談,Solo又思索著,或許他還沒有把自己當成只是一個離核彈比較近的普通人。
「唉,至少這玩意不是鴉片了,你說是不是?」Waverly說,悠悠然的吐出一口菸。Solo握著酒杯,看了看Waverly,故意向清朝傾銷鴉片的英國人自己在中國鴉片上癮,這簡直是歷史的笑話。他回了一句,「我想我也不能喝太多,變成酒鬼就麻煩了。」
注意到Solo忍不住要挖苦他,Waverly心平氣和的笑了笑,沒有被觸怒。
「我以為你接下來會有一段時間不想喝酒。」
「被藥倒的機會還有很多,只是挑場合而已。」Solo平鋪直敘,好像前一天的經歷已經不放在心上,「你會俄文。」
「這個時代,不會說俄文在情報單位連混口飯吃都成問題。」
「你叫他Kuryakin,俄文當中沒有Mr.的尊稱。」Solo說,「那讓他意識到你現在是他的上級。」
「或者是你們的上司。」
Solo舉杯向Waverly致意,但看起來並沒有要馬上認同這句話的意思。
「美國和蘇聯現在只不過是進入detenté的初期階段而已……我希望是。」
「detenté。」Solo重複那個法文單字,表情看起來若有所思。
「低盪,Mr. Solo。」Waverly微笑,「現在已經不是大英帝國的事了,無論我們怎麼想出風頭都一樣。越是頑固就反而越容易上當。別忘了當初黃金行動的時候,CIA那群老傢伙連解碼技術都沒透漏,只叫我們做苦工,負責挖地道和裝電話線。」
「我以為那不甘你們MI5的事?和CIA合作的不是MI6嗎?」
「一個群體總是習慣把外來的攻擊當作是對自己個人的攻擊,不是嗎?」
「我一點都不相信CIA出錯的話FBI會仗義執言。」Solo說,Waverly大笑。
「你知道為什麼去年古巴事件發生的時候,核彈沒有爆發嗎?」Waverly說,這是一個問句,但Waverly看起來並沒有一定要Solo回答。Solo靜靜的喝了口酒,並沒有接話。
「因為美國人擁有核優勢,還有與生俱來的幽默感。」Waverly笑了,現在他的神情確實很像一個兄長在看自己少不更事的弟弟,「這些特質阻止你們行走偏激,避開了致命的核衝突。」
「可是蘇聯並不一樣。」Solo淡淡的說。
「蘇聯可沒從娘胎裡帶來什麼幽默感。他們很務實,他們會繼續在美蘇鬥爭中極力想要搞清楚自己究竟在哪個位置,擁有多少可以抗衡的資本和實力。」
看著Solo,美國人一向是翱翔的鷹。
「在複雜的關係中找尋定位。Solo,那正是Kuryakin現在在做的事。」
「先生,」Solo用了模稜兩可的單字來尊稱他,「你的暗示未免太強人所難了。」
「發現困難的時候,通常是因為已經回不了頭的緣故。」
這句話在兩人之間安靜下來的空氣裡發酵,Solo一口氣把杯底的紅酒喝乾,告退之意非常明顯。Waverly沒有強留,於是Solo向他稍稍欠身,隨即離開。
那台1962年份偉士牌(Vespa)160GS款的米白色小機車還停在車棚沒被租走。法國雖然才是速克達的發明國,但羅馬可是在四零年代末期第一屆舉辦速克達大會師的城市。所有義大利電影到處都是小型摩托車拉風的穿梭在街頭巷尾,不只是移動自由而已,也順便帶動了自由戀愛。Solo和租車處的人交涉,手指轉著鑰匙圈,沒設定什麼目的地。他才剛走到機車旁邊,車鑰匙都還沒插進去,一道陰影落在擋泥板上。Solo的心跳一瞬間衝上頂峰然後又掉下來,他突然很想用吹口哨來代替不想讓Illya聽見的嘆息,還有以為危機逼近後的鬆懈。就跟第一次和KGB特務在奧伯鮑姆橋附近相遇的時候一樣,這是一種必須要違反所有訓練才能控制住不要爆發的本能。
可是,Illya是KGB特務,也是Illya。
「你比我想像的還要不聒噪。」Illya說,他靠在柱子上,不曉得已經在那裡站了多久。
「別跟著我。」Solo說,說出口才發現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有點不對勁,錯了,不只聲音,這句話也完全不像他平常會說的話。
「你還在生Waverly的氣,你居然鬧脾氣鬧這麼久。」Illya冷靜的吐槽他。
「我沒有什麼好生氣的,除了他曾經把我當笨蛋一次以外。」Solo回嘴。
「那我為什麼讓你生氣?」
「我──你說什麼?」Solo問,以為自己聽錯。
「你在生我的氣,不是嗎?」
Solo愣愣的看著Illya,從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得到這樣的對答。剛才晚餐時的米白色夾克回到俄國人身上,戴著貝雷帽在羅馬的公開場所顯得引人注目,所以Illya把帽子留在房間,沒有蓋掉好看的金髮。Solo的心攪動著一些過去沒有深刻體驗過的情緒,就跟他把手指頭插進Illya的頭髮裡一樣迷惘得亂七八糟。
「我沒有,Illya。我只是……」
我只是在擔心你什麼時候會對我開槍,而我是不是到那時候不得不先對你開槍。
Illya越過機車,一施力,把Solo拉到柱子的陰影下,有力的手臂溜進西裝外套的下襬,直接扣上Solo只穿著一件襯衫和內衣背心的腰。他的上半身緊緊貼上Illya的下一秒,蘇聯人的吻來得又快又急,是沒發警報就登陸的暴風雨,Solo慢了半秒鐘就錯失了把嘴巴閉好的機會。Illya啃著他的嘴唇,兩人的舌頭馬上就駕輕就熟的纏在一起。老天,Solo的大腦立刻呻吟起來,就是這樣。他勾住Illya的舌尖,扯住他的衣領,逼迫Illya把他抱得更緊。明明就只是親吻但卻彷彿在體驗實際的高潮,他們在溼熱的空間裡阻斷彼此的呼吸,Illya的舌頭絆倒他,讓他摔跤,Solo忘情的吻著Illya,他都快忘了和這個男人接吻是多銷魂的一件事。
「你要去兜風?」稍微鬆開Solo,兩人的距離仍在一公分以內,Illya問道。
「我想再把車子開進水裡。」Solo沒頭沒腦的說,急促的呼吸還沒平復。
Illya笑了起來,他真的在笑,「我一樣在後座」他說。
兩個男人擠在一台偉士牌小機車的畫面確實有點好笑。一跨上後座,Illya馬上就覺得自己幹了件蠢事,上一次不覺得怎麼樣完全是因為事態緊急,他剛溺水,Solo說他腦子不清楚體力不支,所以要他坐後座。但這一次可不一樣,就像兩個人上床不是酒後亂性,而是意識清楚的在對方面前把衣服脫光。Illya好不容易才嚥下Solo故意對他投射過來的……同情、得逞或是什麼見鬼的表情。Illya咬咬牙,Solo發動引擎上路後,他才發現美國人對羅馬果然熟門熟路,經過的大多都是沒什麼人煙的小路,更甚者在迷宮一般的彎曲小道鑽來鑽去,讓Illya好幾次覺得不抱住Solo的腰就要從後座摔下去,他這時候才注意到這好像是某個人惡意的報復。
Solo很快就離開市區。一旁是樹林、一旁是原野的馬路喚起Illya的記憶。Illya開始懷疑Solo的目的地是他們前一晚去偵查過的工廠,這可一點都不聰明。
「Cowboy,你要去哪?」Illya在後座問他,努力蓋過呼嘯的風聲。
「我沒那麼笨,Peril。」
結果Solo把車子停在一塊具有紀念價值的路標旁邊,「羅馬,十公里」。他熄火,但是Illya沒有下車,覺得奇怪的Solo正要回頭,KGB特務卻從後面抱住他。
太浪漫了。Solo閉上眼,這男人根本不知道自己有多浪漫。他的血液不是什麼冷得要死的西伯利亞,這個人簡直是在赤道出生。Illya的額頭靠在他的腦後,鼻尖蹭著後頸,強而有力的手臂把他環住,透露一股渴望。
因為深沉的眷戀。
害怕對方的形體會消失,因為離去;害怕對方的身體會變冷,因為死亡。害怕一旦放開手之後就只剩背叛──背叛永遠是單箭頭,你不可能同時背叛國家又同時背叛你在乎的那一個對象──儘管他們心知肚明就算對彼此做了什麼事也都不會歸類為背叛,如果沒有這一點共識的話,Solo心想,不……就是因為他們有這一點共識才使得他們同時失去了退路。
感覺Solo的手指蓋了上來,似乎不滿意Illya因為吹風又降低的手溫,他認真的搓揉著他的手指。Illya放任他像個孩子般投入,只是安靜的問,「你是故意開來這裡嗎?」
「為什麼這麼問。」
「因為你要炫耀你當初替我做的事情。」
嘆了口氣,Solo再開口的時候聽起來有點傷心,「Peril,你真的把我想得那麼糟啊。」
救起溺水的Illya,少了水的浮力,Solo在梯子上差點扛不起蘇聯特務。他勉力一撐,硬是把Illya拖上岸,將報銷的卡車和他親愛的三明治拋在腦後,第二個預備方案的機車就停在隱匿處。奔跑過程中Illya似乎在驚人的恢復體力。沒有多談,兩人跳上車就朝著羅馬城出發。飆車飆了將近十分鐘,Solo才在前座喊道。
「Peril,你會冷嗎?」
「我還好。」Illya回喊,雖然水還堵在喉嚨和鼻子裡,但Illya覺得自己意識清楚。
「你幫我一個忙。」
「什麼事?」
「手錶。」
Illya的視線移往Solo握著機車握把的左手腕,「怎麼樣?」
「你幫我拆下來,你負責算時間,我不要讓他們趕在我們之前。」
Illya依言行動,Solo舉起左手,用單手行駛,Illya在行進過程中小心不要影響Solo開車的平衡,他拆下手錶,作工精緻的機械錶比他的手錶來得沉,Illya摸著錶面,上面的指針指向11點44分。Solo大可以一邊騎車一邊算里程數和應該要把油門加到什麼程度,Illya想,這是為什麼──
「你可以戴上。」Solo說,仍然看著前方,Illya愕然抬起頭,但是Solo沒有發現。
「然後呢?」Solo說,Illya的手指碰觸著Solo的左手腕,那隻錶現在在主人身上,秒針跟著脈搏跳動,頻率並不一致。
「你就愛這類鳥不生蛋的地方。」Illya評道。
KGB特務顯然掌握不到浪漫和破壞的一線之隔,Solo心想他要怎樣才能不翻白眼,「我親愛的Peril,就我們兩個人的情形來看,人多的地方未免太沒情調,也不適合。」
「也不一定。」
「什麼不一定?」
「說不定我會在聖彼得大教堂前面吻你,隨便CIA或管他KGB拍個過癮。」
「現在看看是誰在玩火。」Solo喃喃的說。
「反正,如果被問起是不是要色誘你變節,我會說,我試過了,但那渾蛋吃裡扒外。」
「你最好是試過了。」Solo微笑。
「如果你被你家那個矮個子問,你是不是要色誘那個KGB探員,你就說──」
「我是被強迫的。」Solo說,聲音非常無辜。
Illya猛然將Solo轉過來,抓住Solo的下巴,兩人互相對望,「我沒有強迫你。」他說,幾乎咬牙切齒。
Solo毫不退縮,對上Illya凶狠的目光,「有,你有,你強迫我知道你有多性感。」
Illya頓了一下,「這是稱讚。」他說。
「那是賄賂。」
蘇聯人的眉毛挑高了,「你要賄賂我什麼?」
「……開槍之前給我三秒鐘?」
這太敏感,而且危險。Solo試探的踩著那條界線,Illya立刻變成了Illya Kuryakin。唯一的差別是他的雙手沒抖,也不抓住那惱人的下巴了。他一放開,Solo頓時覺得失去支撐的浮板,馬上成為在海上漂洋的燁燁流光。
「Peril,如果你要殺我的話,你會怎麼做?」Solo用他一貫很欠揍的語氣提起,「你會對準我的後腦勺,還是第三根和第四根肋骨之間?我不知道,你會想折磨我嗎?應該不至於打我的胃吧,那很難死。」
Illya好像用盡全身力氣在忍耐Solo這串故意裝瘋又有點認真的鬼話,他花了一段時間才從齒縫裡面擠出聲音,「那你要怎麼殺我?」
Solo張開嘴巴,看起來馬上就要回答。問問題之前,CIA特務一定早就想好答案。但他莫名一怔,Illya幾乎感覺自己正在見證那些理由從這個男人的腦中一個一個像泡泡一樣的破掉。
「……我不曉得。」Solo說,聲音細碎的像沙灘上的沙,但Illya沒有錯過,「……我可能會考慮跟你做完愛再動手。」
好色到令人難以想像。不過這就是他。試著打撈光芒,水珠會穿過網線。
「Napoleon?」Illya說。
「那你得先跟我做愛才行。」
Solo是個張狂的男人,驕傲、受過傷、自信滿滿。
不過那句話Illya是對Napoleon說的。
#detenté:低盪、緩和之意,冷戰用語。美蘇的核武競爭在1960年代中期之後疲態漸露,因此兩國從60年代末期至70年代達成一連串談判,這也是兩國由緊張的對立關係進入緩和期。一般認為,緩和政策中止在1979年蘇聯入侵阿富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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