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完第一份之後,年初曾為了俄羅斯習俗的聖誕節寫過第二份的潦草雛形
當時並不滿意,一度認為或許禮物就該只有一份
眨眼半年。對冷戰、對他們,熱情猶如想要挖掘骨髓的淘金者
於是第二份才水到渠成,寫了、想了很多他們的流逝後,以為變得鐵石心腸了
其實沒有。寫這篇,回甘的淚水最甜
當時並不滿意,一度認為或許禮物就該只有一份
眨眼半年。對冷戰、對他們,熱情猶如想要挖掘骨髓的淘金者
於是第二份才水到渠成,寫了、想了很多他們的流逝後,以為變得鐵石心腸了
其實沒有。寫這篇,回甘的淚水最甜
第二份禮物
「你哭了嗎,寶貝。」
Illya從來不知道,他一生中會有被那麼問的一天。
認定自己年輕時候就是老頑固的Illya,年老之後反而覺得頑固的成分漸漸地變少了,他想,這應該是一種從頑固走向固執的變化,不都說有一種情況叫做擇善固執嗎?而且Gaby曾經好心眼的提醒他,固執和堅持是不一樣的,然後堅定又是堅持的進化版。Illya隱約記得討論到這個話題的起因,明明就是正經八百的在學怎麼使用新的電子監聽設備,那個字──「進化」,是所有間諜必須時時刻刻謹記在心的保命關鍵,但是這件事顯然對某個人來說不是很重要。
Napoleon舒服地坐在一旁的波洛克椅(Pollock Chair)上,翹著腿,正在轉圈圈。鋁製邊框的金屬倒映了幾分他穿的西裝顏色,今天他倒是另一套鐵灰色的心情,皮製軟墊的座椅是UNCLE每間主管階級辦公室的基本配備,全是美國設計師查爾斯‧波洛克(Charles Pollock)在1963年設計的款式──很巧,就是他們認識的那一年。
「Solo──」Gaby故意學那種油腔滑調的英國腔,可惜並不像,「你別再打混了。」
「有什麼關係,我本來就是電子白癡。」Solo輕鬆的說,「你們不是在第一天就知道了嗎?」
「正確地說,是第二天。」Illya說,吐槽的很安靜,他不只是在測試設備而已,他根本就已經把監聽器給拆了,正在研究電子零件的靈敏性。
「老天,Illya,你這樣子搞,我會有麻煩的。」Gaby轉過頭來,現在她的聲音倒不像麻煩的英國人了,而是德國人那種帶在骨子裡的嚴厲和不耐煩。
「Peril,你真是實事求是。」Solo又說,光可鑑人的皮鞋踢了Waverly的辦公桌一腳,重力加速度,椅子下方固定的五顆輪子彷彿章魚腳爪黏不住磁磚,又在原地轉了一圈。
「你是說哪個方面?」Illya專注的皺起眉頭,用鑷子敲了敲電路板,顯然不滿意其中一條線路的配置。
「Illya,你是個蘇聯間諜,請你有點自覺好嗎?在這裡研究英國佬開發的儀器,你會被抓走的。」Gaby說。好吧,她安慰自己,至少百葉窗是闔上的,門是關上的,這層樓沒有高階識別證休想闖關,而且Waverly才不管這種事。他是退休的英國佬。
「記得哪一天認識我,或者是哪一天上了我的床之類的。」Solo說。
「我記得明明就是你先上了我的床,那在十一月──」Illya說。
「嘿,不要無視我。」Gaby說,她用了德語。
Illya已經數不清自己有幾次從東柏林跳上蘇聯製的老舊運輸機、或是服務並不怎麼樣(不如乾脆說沒有)的民航機,然後再飛往不同的歐洲城市。有可能是陰森森的東歐、也有可能是俗不可耐的西歐,偶爾他也會跨越英吉利海峽,飛向讓他感覺溫暖的大不列顛。
莫斯科出生的Illya不怕冷,也不太怕熱,可能這就是活在一個溫差高達五六十度以上的人類所養成的優異體質。但Illya也必須老實承認,如果能讓他選擇任務地點,緯度四十度的地方當然比七十度來的好;換句話說,倫敦一定比西伯利亞理想,這純粹只是人體考量,和政治無關。
「看的出來你喜歡哈洛德百貨(Harrods)勝過國家百貨商場(Glavnyi Universalnyi Magazin)。」Solo說,大逆不道的勾著他的手臂,害Illya走路走得很僵。兩人一路從濕淋淋的龐德街走到櫥窗明亮、倫敦最負盛名的百貨公司,然後搭上會發出叮咚聲的電梯。沐浴在金磚味太濃的吊燈下,Illya嫌棄的看Solo按下圓形的數字按鈕,他的手指不夠長也不夠漂亮,但不至於勾不著板機。各自穿著得體合宜的西裝,他們像紳士一樣在……無所事事。穿白色貂皮的女人戴著一頂鮮豔的紅色軟帽和他們擦身而過,高跟鞋的厚重跟腳讓答答答聽起來極具威脅性,同樣穿著有跟的男用皮鞋,卻幾乎聽不到兩個男人的腳步聲。
「我沒有特殊喜好。」Illya說,不明白Solo是在牽狗還是他害怕會走丟。
「國家百貨商場上面的列寧畫像還在嗎?」
「對……你為什麼知道?」
「你很常忘記我是個間諜,Peril。」
「我倒不知道原來你是個間諜。」Illya挖苦道,「你的眼睛停在十點鐘方向的那條項鍊。」
「那條太俗氣了,」Solo用挑剔的口吻說,好像突然有些失望,「我不曉得你喜歡那種款式?」
Solo有很多討人厭的地方。比方說現在他就挑了一個很爛的時機鬆開手,好像要讓Illya走。他還可以去哪裡呢?Illya在原地站得挺直,但身體卻像是地底盤根錯節的氣根被斬開,俄羅斯的森林霧氣濃郁,但終年濕溽的泥地和凍土扎不住他的重心。手臂上少了一個重量,Illya才知道自己原來負荷不了過輕的事實。他的宿命並不是輕飄飄。
放任Solo走到幾公尺外,故作姿態的拿起著名的哈洛德小熊把玩,旁邊女店員的金捲髮和紅唇膏恰到好處,但Illya知道Solo並不滿意,無論是對那隻無辜被穿上蘇格蘭裙的熊還是什麼玩意──「先生,找禮物嗎?」店員問他,「不了,我沒有孩子,或許是時候考慮一下了。」他說,然後用墮落的眼神挑逗那位可能只有二十歲的女孩,天生完美無缺的淺笑那麼自然明亮。
他是這世界上最挑剔的騙子、王八蛋、婊子養的。
「那有什麼不好?」Illya生硬的說。他瞪著Solo的眼神好像突然回到兩人為了幼稚的時尚品味在爭執。Illya很確定,Solo看過的雜誌絕不會比他多,兩人的差距只在於Solo會把錢拿去治裝,而他不會。
Solo又笑了,Illya不知道他是用什麼辦法甩開那可憐女孩的,美國人就像變魔術一樣,Illya一開口說話,他的手就會自動穿進他的手臂彎出的三角形,時機拿捏得一分不差。真奇怪,或許Illya才是那個變魔術的人,可以變出Napoleon。
「鑽石的話還是圓形(Round)切割才是經典,你懂我意思?」Solo說,一副沾沾自喜的珠寶鑑定家模樣,「用在鑽戒上的話就是錐形的輝煌(Brilliant)切割。或是三角(Trillion)切割,那適合深海顏色的藍鑽,美麗又罕見的不可方物。」
「我喜歡正方形。」Illya自顧自地發表意見,根本沒在聽。
「那容我建議一種款式。」Solo專業的說,把手插進口袋。
「哦?」Illya挑釁似的回應,「怎麼說?」
見不得對方比自己厲害可能是他們的基因序列吧,不知道是上帝還是誰的錯。
Solo張開掌心,Illya原本又一股勁兒的埋頭想著這男人到底怎麼搞的手這麼小,過了一會兒才發現深刻的掌紋中心有一枚閃爍的定點,他從沒看過低調又小巧的正方形鑽石可以天衣無縫的鑲進平滑的戒指上,這就是了。
Illya睜大了眼睛,「公主切割(Princess cut)?」Solo說,依舊在笑。
Illya Kuryakin不是公主。
他只跟公主一樣不自由。
凌晨三點九分,Illya一身勁裝潛入西柏林的騰珀爾霍夫機場(Flughafen Berlin-Tempelhof)。冷戰時期,美軍將這個機場規劃為軍用運輸。蘇聯原本在1945年4月率先占領它的蹤跡已經被抹除得差不多了,未變的是蘇聯軍隊當年用水灌滿地下樓層,避免引爆建築物內處處德國未爆彈的積水還在。但是正如紅軍當初在一大堆地雷陷阱中試圖翻找納粹的重要軍機文件卻被炸得遍地傷亡,KGB特務在這鬼地方,就像是中了某種蘇聯人的詛咒。
那一次Illya再度敗在解鎖上──但他的匿蹤分數一直都很高──他蠢到連白痴美國大兵都注意到他了,就在他沿著地下二樓的密閉走廊狂奔,前方突然有個人影扔了一顆閃光彈。該死,Illya罵完之後卻心象澄明,即將被抓反倒不覺得畏懼。但彈藥越過他,在他身後炸開一片極端炫目的光明。Illya被刺眼的震撼力道給衝擊,狠狠的摔在地板上,飛了好幾公尺。耳邊轟隆隆的都是回音,有老地雷被引爆了,他幾乎聽不到後方美軍的混亂叫聲,就在這時,猛地一隻有力的手抓住他的上臂,粗魯的把他從地上拉起來。
「閉上眼睛,Peril。」Solo在他的耳邊說。
Illya完全相信他。他把眼睛緊緊閉上,耳鳴讓他的腳步有些踉蹌,但Solo的聲音非常清晰。倚在Solo強壯的肩膀上,他一點也沒想到他是美國的人、他是CIA的特務、他是敵人。
他就是他的Napoleon,而他信任他到天涯海角。
他們逃出去了。斷斷續續走了大概一點五公里的下水道,Solo的呼吸聲和心跳聲都很穩定,幫助Illya穩住幾次差點滑倒的腳步,他們一路上偷了兩台車,Illya眼睛仍然閉著,靠著皮椅觸感和排檔推桿的設計,他分辨出來Solo偷了一台雪佛蘭第三代的克爾維特(Corvette)和一台車身修長炫耀的克萊斯勒300(Chrysler 300),兩台應該都是68年的車。
他媽的跑個路也挑這麼顯眼的玩意,Illya在心裡罵道,甚至Solo還乾脆把錄音帶塞進錄音機孔座,德國人翻唱的美國搖擺樂歌聲迴盪車內,伸縮喇叭的旋律大過了薩克斯風。Illya突然有點看開,心想,如果Solo因為做了這種救他的蠢事被逮捕,他願意跟他一起被槍斃。
「不會發生這種事。」Solo說,好像聽到了他的心聲,他左手握著方向盤,右手找到Illya平靜交疊在大腿上的手,Illya短暫的握緊他,然後才放開。
他想Solo不會不智的回到他自己的安全屋,要是這樣簡直是留下線索又飛蛾撲火。下車以後,Illya嗅到街上有熟悉的瀝青味,
柏油路上還踩得到小碎粒,正在疑惑,爬上樓梯,Solo熟門熟路的拿出鑰匙打開門,裡面沒有Solo身上慣有的氣味,Illya皺起眉頭,然後他就聞到了更熟悉的味道,撞到了他之前故意拉開的櫥櫃門。真他媽該死,他明明就沒告訴過Solo他在西柏林的緊急避難處地址,他怎麼知道?
就在Illya忿忿不平的想要給美國男人來個得意的日耳曼背橋摔,Solo已經把他按在椅子上,幫Illya有些受傷的眼睛包紮,包括他根本不以為意的皮肉傷。
年輕的時候,他們大多把可以用的時間都花在床上,因為只要離開了床,他們就不擁有彼此。但是後來,Solo認真的告訴他,他覺得Illya這個想法錯了,他才不管Illya那顆蘇聯腦袋裡面是不是裝著唯物史觀,或是共產集體主義不允許國民忘記自己是國家的一份子的終極教條,他通通不管。
「你是自由的。」Solo輕聲說。
「現在幾點?」Illya沒頭沒腦的反問。
「五點。」
「所以現在我眼前看見的白霧是清晨的陽光。」
「我還說那是朦朧美呢,渾蛋。」Solo說,Illya抖了抖,他聽見Solo用微笑掩飾的不滿。剪斷包紮的蝴蝶結,放下剪刀,Solo從背後深深的環住Illya,「那是紗布,傻瓜。」
拂曉的冷空氣從窗框洩了進來,Illya在窗台上放了一盆盆栽,房子內的環境布置得像是普通的中產階級民房,有最近時興的電冰箱和烤箱,都是義大利的生產線上開始大量製作的白色小家電。幾組刀具掛在牆壁掛勾,餐桌留了一個杯子和一壺冷掉的紅茶。槍械彈藥藏在看不見的地板下,連帶那些一次性密碼本、錄影膠捲、底片、解讀出來的秘密文件。Illya是苛刻的守密人。
「你是自由的。」Solo又說。
喉嚨跑進了幾粒空氣中的沙,Illya問,「為什麼?」
Solo乾淨的臉蹭著Illya的鬍渣,短手指扣著長手指。
「你有了信仰,Illya,你信仰我。」
信仰是什麼?
那一次他們逛完哈洛德百貨,Solo不知道從哪裡憑空變出一條蘇格蘭裙,那真是天殺的光景,Illya還以為他緊接著會拿出大風笛和外套背心整套裝束,沒有,那男人平白無故手上拎著一件紅藍格紋的裙子,Solo腰窄屁股翹,所以尺寸很顯然是Illya的而不是他的。
「出任務囉。」Solo說,Illya揍了他一拳,彷彿蘇聯(自掏腰包)賣給埃及那款薩姆-3(SA-3),準頭不怎樣的地對空導彈。CIA特務飛射出去,彈到了床上。
到底是、怎麼穿的、如何決定要穿、怎麼有那個臉穿,反正Illya最後裸著上半身,乳頭硬挺,看起來被好好舔過也狠狠咬過;下半身則套著蘇格蘭裙,雙腿大張,不知廉恥的Solo頭鑽到裙襬底下,正在吸吮那根腫脹的陽具。
「原來你喜歡我穿蘇格蘭裙。」Illya氣喘吁吁地說,爬梳Solo的黑捲髮。
「不,我喜歡穿蘇格蘭裙的熊。」Solo說,牙齒又輕又重的咬著龜頭,細細又專注的用舌尖騷擾鈴口。
「……我以為你不喜歡那隻熊。」Illya快要呼吸不過來,Solo真完全是盡善盡美的咬他。蘇聯人這輩子就沒遇過有人口交敢這麼大膽又自信,一點也不擔心這要是一傷了命根會痛得昏天暗地。
「我是不喜歡,他不夠大。」Solo可惜的說,他深深吞進Illya的生殖器,Illya插到口腔深處,發出低哼的同時,Solo含住頂端用力一吸,Illya抓緊男人的頭皮,悶聲射進Solo的喉嚨裡。
「你這句話根本在猥褻熊……」Illya重重喘了口氣,Solo用手背擦擦嘴角,裙襬掀到腰際上,擋住Illya那一大堆亂七八糟的刀疤,改用右手幫他手淫,Illya忍住一腳踢開Solo(或乾脆用腿把他夾暈)的衝動,因為Solo很識相的一屁股坐到他腿上,讓Illya的手終於有點事做。他粗暴的扒開Solo的臀縫,把那小口弄得濕潤圓滑、飢渴難耐。
「你說得沒錯,」Solo開始扭腰了,想讓Illya用手指幹他,「我就是要猥褻你。」
「你想讓我穿著裙子操你?」Illya說,勃起的角度順著臀部中間那條美麗的拋物線來回摩擦,就是不進去,他貼在Solo耳邊,「你不想操操看穿著裙子的我嗎?」
「你閉嘴……」Solo放聲呻吟,「你快操了我,好讓我操你。」
Cowboy被Illya緊緊抱在懷裡操了個滿足;而輪到Peril被操的時候,他的兩條修長的美腿勾在Solo的肩膀上,臀肉被激烈的撞擊拍成了艷紅色,包括原本是粉色的肉壁也被插到勝過春天的鮮嫩,白色的精液迫不及待地有如湧泉在兩人交合的地方汩汩逆流,而Illya的唾液溢出唇角,喘息一如往常掉在Solo的吻裡。
互相操個乾淨以後兩人一時半刻躺著,滿是精液的裙子扔在地板,Illya摟著Solo的腰,聽他一個人胡說八道。
「怎麼樣?『伊利亞廣場』?不對,」Solo看著他沉吟了一會,「這不對。」
「什麼不對?」Illya問,不是很起勁。Solo自從把他該死的屁股叫做「拿破崙隧道」之後就常幹這一系列蠢事,然而他現在更想要的是玩Solo的捲髮,還有搔他的癢(儘管怕癢的其實是Illya)。
「Illya,Illya,『伊利亞海溝』。噢不,」他舔舔嘴唇,那副模樣一出現,Illya知道自己要倒大楣。他不動聲色的往後挪了一點,可是Solo馬上逼近。
「伊利亞乳溝?」他認真的說。
Illya又嗆到了。他為什麼老是會嗆到?
讓人脾氣暴躁的美國男人得寸進尺,他搔搔Illya軟下來的陰莖根部,聽俄國人嚥下一口口水,接著硬是抓起那根暫時安分的性器往自己不肯閉上的洞裡推進了幾吋,Illya咬緊牙關,而Solo故意深深的喘了一口氣,好像要讓Illya知道他有多──他媽的深。
「這條是伊利亞海溝。」Solo滿臉愉悅,「然後,」他把Illya溫涼的手放上自己胸前兩塊正方形的遼闊的……不能算平原,大概是丘陵吧,「這裡也是你的。」
「伊利亞乳溝?」Illya嫌惡的問,「這東西是你的還我的?」
「嘛,」Solo輕輕嘆了口氣,沒很專心聽Illya的抱怨,因為他讓Illya的大掌搓揉自己軟軟的乳頭和不知為何手感很好的胸膛。Illya難忍的動了一下,他又開始硬了。讓他不高興的是,Solo的陰莖明明也垂在他的恥毛附近,那玩意可不像他經不起一點刺激。
「這裡你可喜歡了,我知道你喜歡吸我的奶。」Solo陶醉的嘆道。
Illya如果有喝茶鐵定噴了Solo滿臉,他不知道他怎麼會喜歡這個講起下流話來一點倫理道德身體構造概念都沒有的男人,「你有什麼奶好讓我吸?」他沒好氣的問。
「象徵意涵嘛,你不是有戀母情結嗎。」
這句話顯然讓蘇聯人有點兒抓狂,於是用不到幾分鐘,美國人很快就沒辦法跟床單分開了,他被蠻力死死的壓住,接觸到冷空氣的洞口再度被Illya給填滿,堵住了任何Solo欲求不滿的可能。Illya狠狠地咬了好幾下Solo的屁股,大掌一甩過去,Solo那豐滿的臀肉甚至會彈動。齒痕獵奇的綻放在漂亮的肌膚上的時候,Illya才曉得原來Solo這麼喜歡咬他不是沒有理由。Solo或他,沒有厭倦的把洞絞緊,把兩人各自逼到射精再射精,征服慾和占有慾若不是一體兩面,他確實再也無法定義,他們的慾望究竟是為什麼會成形。
可能他們當時就是太專注的做這些事情了,以至於本末倒置的錯過了許多更重要的決定。Illya第一眼看到那枚正方形的鑽戒時,猛盯著它瞧卻遲遲不肯表示什麼,也沒有主動伸手去拿。周遭人來人往,Illya敏感的察覺來自四面八方的視線──右手邊那個蘇格蘭熊女店員、身後兩個正在交談的中年婦女、左手邊一個戴著方框眼鏡、穿法蘭絨西裝、提著一把黑傘的男人──他們好像都在看他,對了,當然還有站在他眼前的Cowboy。
「你想怎樣?」Illya說,這才發現開個口這麼艱難。
「我沒叫你戴上。」Solo冷靜的說,他的聲音冷到讓Illya馬上後悔,可是他實在沒辦法在這麼多人面前表現出更多的情感了,「Cowboy,我們能不能……?」
「能。」Solo立刻回應,Illya張開嘴又閉上,他原本是想問Solo能不能找個地方再談這件、這件……應該是很重要的事。
「你明白我的意思嗎?」Illya狐疑的問。
「不知道。」Solo爽朗的說,Illya差點發怒。但是Solo把戒指硬是塞進Illya的手裡。深怕那細小的圓環從手中滑落,Illya立刻握緊拳頭。Solo沒有錯過這幅畫面,他臉上帶著一種近乎於哀傷和喜悅交織錯落的笑容,Illya從沒見過,隨即雋永在腦海深處。
「Cowboy,」Illya又喚道,聲音變得溫柔,可是Solo阻止他。
「我不想……」Solo說完之後停了下來,停得太久,好像忘了原本要說什麼,「……你先留著。」
Napoleon Solo究竟不想什麼,Illya想過。是不想聽、不想跟他討論、不想知道Illya的決定、還是不敢去承受做了這件事的後果。
他們後來再也沒機會談論這件事,戴上吧,Illya催促自己。他在等Solo,Solo也在等他。
最後Illya來不及在Solo面前戴上那只尺寸驚人的符合他的無名指的戒指。只有在跟Solo做愛完即將陷入假寐的時刻,從半睜的眼皮瞧見Solo神通廣大的找到他小心翼翼藏在某處的戒指,如同Illya總是能找到Solo和他的美國製追蹤器。Illya望著Solo在夜裡靜靜轉著它,有時會心口一縮,以為Solo要拿回去,但Solo總會放回原本的位置,回到床上,回到聽得見Illya呼吸的範圍閉上眼睛。
圍牆被第一聲鐵鍬給擊中時,Illya阻止旁邊一個直覺反應要扣下板機的東德士兵開槍。年輕的小夥子愣了一下,似乎不知道這個穿著刻板西裝的老男人是什麼來頭,直到他瞧見背後的長官急急的向他比了個手勢,士兵才心不甘情不願的行了個禮──KGB的頭銜在民主德國即將成為歷史。
Illya冷靜觀察四周一張張激動的臉孔,石牆破壞聲彷彿四處爆開的地雷,讓Illya費了一番力氣才忍住想要先決躲避的衝動。圍牆兩側通通擠滿了水洩不通的人潮,群情激昂、此起彼落,嘶吼聲比一波波進攻的海嘯還要高亢,聚集的大多都是比他小了將近二三十歲的年輕人,他們穿著美國流行象徵的牛仔褲,一邊喊著美國的經典口號「自由」。這兩件事從此成為一種連結,注定成為傳奇。
但Illya不曉得,過了這麼多年,脈絡會怎麼發展,不是他能預見。往回走,漸漸離開圍牆,和洶湧的人潮反方向,年輕人不熟悉他這身打扮原本代表的涵義,只知道他戴著的那頂帽子象徵共產背後最威嚇又血腥的秘密,有少數人看了看他,但是大部分的人都視若無睹,直接越過他,好像眼中除了眼前的要擊毀的目標以外,其餘的事物都再也無法入眼。
退到後街,幾個跟他一樣年長的德國人沒有加入,他們穿著跟Illya一樣保守的舊西裝、老外套,叼著菸斗,靜靜遠觀。他們轉頭打量Illya,Illya也回看他們,對望的視線持續了很久。
Illya點頭致意,老人們含蓄的回應。
街角的腳踏車握把上掛著一台打開的收音機,裡面的播報員似乎已經歇斯底里,街上交通暫時癱瘓,人車都興奮地向柏林圍牆湧進,Illya遠遠看見一對隔著圍牆的男女,當石牆一被敲碎,即便中間生鏽的鋼筋彷彿鐵欄,兩人仍然熱烈接吻。周圍爆出一圈叫好聲和鼓掌聲,彷彿漣漪越擴越大、越傳越遠,Illya發現自己微笑的時候,已經太遲了。
背後一個人撞上他,他回頭,一個年輕人跌在地上,他一抬頭看見Illya,立刻嚇得發抖。
Illya沒說話,只是撿起掉在一旁的鐵槌,還給他。
男孩看了他一眼,後來又看了他很多眼,直到跟人潮融為一體。越來越多東德人試圖直接爬過塗鴉滿片的圍牆,站在另外一方的西德人伸出手,把他們拉了過去。
Illya摸了一下無名指上的戒指,這次頭也不回。那天是十一月九日。
他實在不喜歡去美國。
從柏林動身,加入大舉遷入西德的難民潮,Illya安靜的跟其他人一起等待機票、畫位、和航班延誤。當櫃台問他,先生,你要去哪裡?他脫口而出,甘迺迪機場,而不願意說出那個城市的名稱。
這是一種習慣了。地點比城市重要、撤退比成功重要、微觀比全觀重要、國家比生命重要。
間諜總是日新又新。那些古老的手法,在電線桿留下線索、利用電台廣播歌曲的順序當作暗碼、老舊的無線電波、和藏在菸盒裡的錄音機或米克諾斯牌相機,已經迷失在旅程的半途。Illya一直等到在日內瓦轉機的時候,才比較有胃口。他剝了一小塊巧克力,扔進紅茶裡。身為俄羅斯人,他當然喜歡茶遠勝咖啡。
在公共電話亭,他嫻熟的張望四周,接著撥打一通越洋電話,響了三聲,然後他掛掉,又撥了一次,這次又響三聲,無人回應。Illya對著沒人接聽的那頭,隨口用俄國腔的英語閒扯了幾句話,讓旁邊的美國旅客以為他是逃亡的蘇聯人。
Illya在飛機上睡著了,他以前幾乎不幹這種事。
提著行李箱,Illya看了一眼透明窗外的飛機。穿越很多年前曾經走過的、磨損的磁磚地板。如果可以,他不會入關,說不定在見到機場那一條美國人臉孔排列而成的入境檢查時,他會轉身,掉頭就走。
為什麼呢,是因為這次沒人在入關時把手指放在他的肩膀上,隔著西裝墊肩把他的不耐溶解成冰山的水,然後取笑他的行李箱一定裝滿成打的帽子和套頭衫。「我會幫你換件衣服,Peril,那才是美國人的作法。」那個男人一定會信誓旦旦的說,Illya抬起頭,他幫他換衣服的時候都太溫柔。
「你又想太多了,是不是?」Solo在入關處外面的大廳等他,十年如一日的保持優雅的打扮,Illya想,Cowboy是不是眉毛變白了?
「不,我沒有。」Illya說,吻了那雙嘴唇,在大庭廣眾下。
一路上,除了那個吻,兩人沒有什麼多餘的肢體接觸。Solo的車還是1970年代中期的福特雷鳥,外觀是高調嗆辣的酒紅色,「你為什麼不讓Gaby替你弄一台德國車?美國車的輪胎兩三下就會被幹走。」
「我想你要用的詞應該是拆,算了,車庫有一台禮物,是Gaby和我送你的。」
「完了。」Illya喃喃抱怨,Solo不懷好意的笑了,「怎麼?」他問。
「想也知道你們一定搞了三十年前的骨董車。」
「不好嗎?我跟她絞盡腦汁才找到你當初在東柏林開的那種車款,不過內裝被Gaby改成她喜歡的紅色了,性能調整得很棒,一定不會被卡在巷子裡。」
「我倒可以直接開它去古巴。」Illya嘲諷道,「那裡多的是老車。」
「你不准。」Solo突然說,「你不准。」
兩人在車內,Solo沒發動引擎,Illya甚至已經想不起來上一次他們一起待在車子裡是什麼時候、什麼情景。早在羅馬,不知為何Solo就很堅持要開車,無論他有多疲憊或受了傷。當時如此、嗣後如此、現在也是如此。在兩個人前進的時候,Solo永遠是那個方向。
Illya記起來了,Solo曾經跨過排檔摸索他的手,於是Illya主動向Solo伸出左手。他在圓形的方向盤上找到記憶中的短手指,現在上面的紋路變得比以前深刻了,而Solo習慣性地先找Illya手腕處的黑色衣袖也擋不住的那只老舊錶帶,他慢慢地露出微笑,直到發現Illya的手上閃爍著一點微光。
而那枚戒指嵌在Illya的無名指。Solo瞪大眼睛,當初他拿出鑽戒的時候,Illya就是那個表情。
「Napoleon,」他說,「我在這裡。不會去其他地方了。」
Illya全身上下只帶了一個簡便的皮箱。這讓Solo很想打開看看裡面到底裝了什麼。兩人爬上位於紐約格林威治村的一間公寓,起居室除了書架和沙發以外,牆壁上掛著不少畫,廚房顯得特別寬敞,Illya忍不住抿起一抹微笑,明亮的晨光捲著白色紗簾,還有一個小露臺。雖然是安靜的住宅區,途中卻經過了一間速食店、三間書店、幾間酒吧,街上都是穿著Solo不喜歡的牛仔褲的年輕人,公園裡有男人在大方親吻。
「還可以?」Solo問他。
轉過頭,Illya才發現Solo問他「還可以」的語調和神情帶著過去沒有的不確定和不自信,Illya放下行囊,撫著Solo的臉,再度親了那張些微在顫抖的嘴唇,「我回家了。」他說,帶著俄國男人的慎重。
婉拒Gaby建議他在UNLCE的聯合國總部擔任顧問職位,Illya決定過著安靜的生活。他有很多種專長,會開鎖、會修手槍、會修老相機、會說危險的俄語,Solo只問過一次,Illya,你是間諜,為什麼不來?
「我不想看。」Illya只有這樣說,Solo沒有繼續問。Illya微笑了,他知道Solo沒追問並不是因為他懂了或他體貼,而是老樣子的根本不知道Illya的意思是什麼。
生活空間裡開始多了一些俄文書,一些零散的、關於蘇聯的剪報和雜誌報導,有時甚至會訪問一些過去從KGB叛逃的特務或官員,問他們對蘇聯現狀有什麼看法。
Solo下廚的時候,已經很習慣Illya會坐在他身後的餐桌上,把那些東西整理到資料夾裡,因為這樣,吃飯時Illya會陷入格外的沉默,Solo翻過幾頁資料,Illya工整的筆跡會在訪問者崇拜美國、討好民主社會的言論旁邊,寫下當年他們讚頌過的共產世界。
「這個國家正在錯亂。」Illya說,像是要回答Solo沒問的問題。
「你呢?」
「我正……」Illya說,他很少那麼猶豫,「……試著不要。」
蘇聯解體那天,Illya知道的很慢,他原本是為了準備要讀一本Solo沒耐性讀完的小說,才打開收音機,打算調到音樂頻道。
一過中午,玄關傳來鑰匙聲,Solo開門的力道比平常重,他沒在平常時刻回家,他進門,一眼看見站在窗邊的Illya。
「Peril。」Solo柔聲喚道,Illya什麼也沒說,只是難得的朝Solo伸出手。
Solo立刻走過去,用力抱住那個曾經剽悍的蘇聯男人。
「我想念她。」Illya壓抑的說,是Solo人生中第一次看到Illya熱淚盈眶。
「你會後悔來美國嗎?」Solo輕聲問道。
Illya沒有回答,過了很久,他輕聲低喃,「Cowboy。」
「Все мгновенно, все пройдет. Что пройдет, то будет мило.」Illya說,「一切都是瞬息,一切都會過去。而那逝去的,將會變得美好。」
「你是說蘇聯?」Solo慢慢地問。
「蘇聯或俄羅斯從不會逝去,這是優點也是缺點。她不會真的變好、也不會不夠堅強。」Illya柔聲說,「不,我在說我們。」
「你在說我們。」Solo重複,Illya微笑。
「人會一直做錯事情。」
他抓起Solo的手指,親吻指節,連連親吻。
「但會做出幾個對的決定。」
Illya坐在床沿,吻著Solo褪下長褲的大腿,然後看Solo解開扣子,無論年紀,他的性感渾然天成。床上,Illya摟緊Solo,緩慢地將陰莖插進男人的甬道,Solo扶著他,仰起頭,發出悠長的嘆息。在Illya劇烈的挺進時,他咬住Illya的肩膀,直到精液弄熱了他們的身體。
「寶貝,你哭了嗎?」Illya說。
Solo不情願的扯起笑容,「我說過了,」Solo溫柔的把Illya很慢很慢在褪色的金髮弄捲,「你不能比我先死。我受不了。」
「你以前可不是這樣說的。你說我死了你也要繼續睡男人。」
「那是因為不知道跟你睡滋味有多好。」
「那現在呢?」
Solo笑了,Illya發現,過了這麼多年,他才真的知道這男人的浪漫一直都很直接,「我想跟你睡到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