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說我喜歡這樣,那該怎麼辦?
那將會是我的榮幸。Tom或許會這麼回答他。
但是也有可能不會。
0/地中海式的藍色之前
July, 2012
在Chris Hemsworth的心目中,一對情人之間最性感的事情是什麼,作為男人那部分的他會毫無懸念的選擇性。沒有什麼別的理由,因為這個答案最清楚明瞭,也最真實,絲毫不矯揉造作,沒有造假虛偽。那幾乎是不可抗拒的。當令一個人著迷的另一個人正好裸露了身體的某些地方,不管是裸胸裸足或是純粹的下半身曲線,又不管裸露的程度上是所有身體加起來的百分之幾,Chris知道那比嗎啡或其他更強烈的藥物都還來得難以拒絕。根本無從說不。
特別是眼前這個頭髮被剪得比之前更短的男人。和他身高相仿卻不自覺常常流露近似於稚氣的氣質,一不小心就會因為隨便一件小事而笑得太開心而打翻茶杯。Chris只要邊做著某件事邊伸手揉他的頭髮,指腹便能直接碰觸到那個男人的頭皮和柔順捲曲的髮絲,那份觸感混和有點成熟卻又孩子氣的神情,常讓Chris在瞬間誤以為自己在安撫一個孩子。事實上卻不是。他想著自己一定是哪根神經接錯才會做出莫名其妙的推論,他當然不是在摸一個小孩的頭頂。那是一個年紀大更多,甚至比他還年長的,一個成熟男子。姑且不論那個男人眼睛裡含的淚水不是被欺負的委屈而是激情的恍惚,也不論他們衣衫不整而且他還抓著那個男人的大腿。況且最重要的是,他們正在做的事一點也不兒童皆宜。
Chris始終覺得,Tom的髮色是一種超越他想像的組合,有些時候他甚至會認為自己無法正確用文字形容,而他想到的單詞不知怎的大多數都是甜食。
太陽般澄澈的純金色太妃糖,下一秒失手倒了太多的蜂蜜,最後煞有其事的裹上一層堅固卻又易碎的焦糖。第一口嚐下去像是巧克力,從舌尖傳回的後勁卻像極了Tom喜歡喝的黑咖啡。
溫暖、甜蜜、令人困惑。
Chris不只是喜歡脫掉Tom Hiddleston的衣服而已,也不只是喜歡Tom老是穿著讓他得多費工夫處理鈕扣的襯衫。雖說他曾經大略的計算過他脫掉Tom衣服的次數(Chris可以發誓他絕對不是那麼在意和Tom做愛,就他的立場而言他深知他只能把那些細節──無論是美好或是有點糗的經驗──想辦法印在大腦某個儲存回憶的區塊而不能將回憶實體化。但以Tom的個性來說,Tom必然留下了一點什麼,或許是一個只有他本人知道藏在哪裡的紀錄。他猜想Tom或許會用太細緻的文字敘述他,像言情小說一樣把他微不足道的舉動描寫成浪漫的體貼,或是把他們那些激情時刻轉化成一首他讀不懂的詩。但是Chris也曉得這樣想的他實在太過自戀)。總之,襯衫和T恤的比例大概是五比一;從沒穿衣服開始大概十次中會有兩次,這通常是他去Tom的家,或是他們兩個意外或是湊巧同在飯店,然後衝動的決定一起去洗澡的後果。什麼都不脫的次數也占了一定比例。在他們所有的性愛關係裡面,最不願意讓Chris思索的就是這一部分,因為那毫無轉圜的象徵他和他的偷情──他們唯一的退無可退。
Tom、還有他,粗魯的扯下彼此的褲子拉鍊,前後可能不超過一分鐘,他就能把指節推進Tom乾燥而開始變得灼燙的肌膚,赤裸裸的慾望毫無掩飾和保留的透過呼吸和心跳的頻率交錯,Chris沒辦法承認他有時候會突然沉迷,沉迷Tom穿著完好的上半身和凌亂的下半身帶來的視覺衝突。Tom從來講話就葷素不忌,你其實很喜歡這樣吧?Tom有次脫口而出,Chris正在Tom的身體裡面埋頭苦幹,你說什麼?他氣喘吁吁的反問,有些故意的加快擺動的頻率,Tom因為他的插入而一時半刻說不出話來,Chris順手抓住Tom滲出一點點液體的頂端,Tom發出了一聲細微的呻吟,別這樣。他說,我開玩笑的。
Chris的手掌跟一般人相比來的更大更寬,也因此他能夠光用掌心就握住那個男人半個腰身,Tom的褲子早就滑到了腳踝,這個男人到底怎麼回事,他又是怎麼回事。還有Tom,他為什麼要這樣,為什麼要發出這樣令他心碎又失控的聲音。
Tom在他手中早一步高潮,而Chris射精之後過了很久,才發現Tom的臉頰有著斑駁的眼淚,令他不知不覺的想起古老的石牆,彷彿溫柔堅定的戰士。他吻過那道帶著鹹味的痕跡,然後盡可能的用最大的力氣抱住那個男人的肩膀和他的體溫。
如果我說我喜歡這樣,那該怎麼辦?
那將會是我的榮幸。Tom或許會這麼回答他。
但是也有可能不會。
其實最性感的不是做愛本身,Chris總會回想。
而是替對方穿回衣服的那一刻。
◆
和冬天比起來,Chris認為自己喜歡夏天多一點。但如果是跟七月比起來,他會更喜歡十二月。沒什麼其他的原因,只不過在澳洲生活了大半輩子的他,一旦移動到了北半球,提到月份和季節之間的連結時就不得不多花點腦筋。倫敦的七月毋寧是夏季,對Chris而言,他喜歡穿短袖遠勝於長袖,跟短袖比起來他又更喜歡無袖。這不見得符合他以前的喜好,而Chris也有相當的把握篤定這都是接演了Thor的轉變,因為他的二頭肌實在膨脹到一個偶爾會令他覺得煩躁的地步。
除了他自己,周遭的人看起來都喜歡他看起來厚度暴增的手臂,Chris不是不能理解介於欣羨與愛慕之間的眼神。每次當他在健身房被教練操的只想立刻閃去淋浴間沖澡時,他也會望著鏡子發呆上那麼幾秒,然後稍微轉身,看著從不同角度被凸顯出不同稜角的臂肌。白皙的皮膚底下肌肉繃得死緊,彷彿裡面被塞了顆隨時會爆炸的炸彈。
喔老天爺啊,這是我嗎。Chris簡直不敢相信他曾經蠢到這樣自言自語。
Tom一點都不吝嗇讚美的語言,如果他願意的話,Chris知道Tom哪一天一定可以學會地球上所有關於太棒了的各式說法。他稱讚過他。諸如嘆為觀止、雄壯威武,或隨便Chris連聽都沒聽過的英文。次數多到他有時候已經毫無反應,只顧著開始找咖啡喝或是想把留在脖子後面悶熱的長髮綁起來。直到他的更衣室不知為何只剩下他和Tom兩個人,化妝師、道具師、自己吃著餅乾卻沒分給其他人的Joss導演,反正,所有無關緊要的人都突然間消失的時候,Tom的存在才一瞬間變得醒目,而Chris的注意力才會重新集中。
要不是這麼做真的十分詭異,Chris在那一刻突然湧起一個毫無理智的渴望,他渴望著Tom把手指放上他裸露的手臂──就算Tom才剛拿掉Loki的假髮,身上還穿著Loki的戲服。Tom的黑眼圈有點嚇人,但是那修長的十指好像蘊含了什麼力量,可以平復所有此刻他事實上無法習慣的東西──那份過於強悍的魁武。
不過實際上Tom從來沒這麼做過,Chris當然也不可能這樣要求他。
話說回來,扣除他們還在一起拍攝復仇者聯盟期間的曖昧階段。Tom倒是一點也不介意Chris只要一到他家就把上衣脫掉,Chris覺得舒服就好,這是他的原則。反正Chris在家裡顯然都是如此。有一次Tom終於到Chris家裡去作客,他一進客廳,懷裡就被塞進了剛滿月的小玫瑰,Elsa去打點飲料,而Chris則是彷彿在隱忍什麼似的走來走去。Tom坐在扶手椅上,一邊試圖抱緊扭動著迷你手腳的小女嬰,一邊好笑的看著Chris一會拉拉短袖T恤的右邊袖口,一會又換到左邊。
「你很熱嗎?」Tom說,Chris沒想到他居然委婉又一針見血。
「呃,還好。」
「你可以脫掉。」Tom直率的說,「我不介意。」
「你不介意有人可是會介意的。」Chris嘀咕著。
事實上,在他們認定、也決定了彼此的關係之後,Tom的家某種程度也成了Chris的家,儘管那些只存在於表面的跡象不是很明顯。
屬於Tom的整面衣櫥裡,倒數第二格櫃子隱密的收著Chris尺寸的衣服,連接他臥房裡的淋浴間放著Chris使用的牙刷,廚房的流理台一角擺放著四五個馬克杯,看起來並不顯眼,乍看之下不過是一般家庭的不備之需,而且色彩繽紛。但只有Tom知道紅色和綠色的那一組對杯,無論如何不會讓給任何人使用。
當然,這些瑣事都是Chris開始熟悉Tom家裡的沙發坐墊有幾個,床鋪上枕頭的軟硬度,以及Tom從穿著一件洗到軟的居家薄T恤,到被他弄的全身上下只剩下肌膚這一層最後的阻礙之後,才漸漸察覺。縱使Chris只在Tom的家裡過了三次夜,這還不包括Chris會趁著午茶的空檔選擇和Tom一起消磨時光。在床上也好,木質地板上也好,Tom的臂彎裡也好。嗅著Tom髮間洗髮乳的味道以及他親手泡的咖啡香。Chris比誰都更珍惜那些。
Tom其實根本不曾特意告訴他什麼。Tom從沒說過你可以把這裡當作你家,他只說了一句話,而這句話還讓他誤會了一陣子,特別是季節進入夏天之後。
一旦覺得熱,就把衣服脫掉吧。
Chris脫是脫了,但他通常不甘寂寞。
2012年的7月底,Tom飛往德國科隆片場拍攝《唯愛永生》(Only Lovers Left Alive)的班機是清晨六點,Chris一點也不懂Tom為什麼選了一個這麼早的時間,更別提這代表非得在四點就抵達機場不可。據他所知,這不是Luke訂的機票而是Tom自己擅自決定,而這整個行程還是Chris在出發的前兩晚才聽說──透過Luke忍不住向他抱怨的一通電話。
「六點的飛機?」Chris又問,不太確定短短三分鐘內他到底問了第幾次。
「是啊,這樣一來幾乎多了一天的時間可以去玩。你知道,倫敦和科隆的時差只有一小時呢。」手機另一頭的Tom若無其事的回答,聲音有點飄移,「有什麼不對嗎?」Tom又問,這次Chris除了抓到他語尾的興高采烈,也終於聽出來Tom身後雜亂的背景音是某個無關緊要的超市,這傢伙百分之兩百在買微波食品。
沒什麼不對。Chris心想,只不過出發當天的半夜十二點,他開車到了Tom的公寓樓下。Tom有些意外,但沒多問,照舊如同一個行禮如儀的英國紳士問候他的妻女,而Chris也老實而拘謹客套的回答。今晚不是適合他們多做些其他事情的時機,理所當然Chris沒被請到房間而是餐桌旁邊Tom平常坐的位子。狹窄的餐廳還留著Tom晚餐吃的義大利麵焗烤香氣,讓Chris差點忍不住肚子的抗議。Tom問他要不要喝點什麼的時候,他自己主動從抽屜裡挖出了兩包僅剩的即溶咖啡。
「現在喝咖啡不會太晚嗎?」Tom問他,剛洗過澡的頭髮還濕濕的。
「兄弟,」Chris說,「我來這裡就是要當你的司機。」
Tom挑高眉毛,「喔?」他說,滿臉不解。
Chris從沒搞清楚他對Tom旺盛的保護慾究竟是從何年何月開始變得如此病入膏肓,也不打算跟他承認其實他一點也不放心他半夜去搭計程車。就算Tom是個成年男人也一樣。
「你擔心我?」Tom突然開口,Chris嚇了一跳。
「剛好明天沒事。而且載朋友去機場應該天經地義吧。」
「是這樣。」
「就是這樣。」Chris斬釘截鐵。
Tom笑了起來,非常識相的轉過身進房間找毛巾擦乾頭髮。Chris在椅子上扭了扭,將手臂交錯在胸前又放下,他下意識的咬住嘴唇。幸好Tom的笑容沒激起他掄起拳頭往他臉上招呼過去的衝動,Tom把會意的含蓄拿捏得恰到好處。Chris在心裡嘆了口氣,頓時分辨不出那是演技還是體貼。他拿起溫熱的紅色馬克杯,踱步到Tom的房間,房門沒關,Tom顯然重新找了一件淺藍色的襯衫要穿上,裸露的脊背讓Chris微微分心了兩秒鐘,才禮貌性的敲了敲門。
「進來吧。」他說,Chris踏了進去,直接坐在Tom的床沿。
「你不是真的要穿襯衫上飛機吧?」Chris說,聽起來有點無奈。
「我就是要穿。」Tom回嘴。
Chris沒爭辯,最後一顆鈕扣扣起來的時候,Chris從床上拿起半濕的毛巾,一邊用手指勾住Tom的襯衫下襬,一用力拉,Tom便順勢後退,正好坐上Chris的大腿。兩個人的牛仔褲互相摩擦,激起了一點撩人的觸感。
「或許我坐下來你比較好擦?」他主動說。
Chris沒應聲,大掌搓揉著Tom的頭頂,其實所剩無幾的柔軟髮絲已經幾乎全乾,Chris用手指捻起一搓短毛,他什麼時候剪了頭髮?他搜尋腦袋,但卻沒什麼把握上次見到Tom是什麼時候。
「一個禮拜前剪的。」Tom說,「這樣比較容易戴假髮。」
「喔。」Chris回應,「難怪跟之前沒有差很多。」
「你總不會期待哪天來頭髮已經長到跟Loki一樣長吧?」
「如果是這樣髮型師會愛死你的。」
「我想他們都比較愛你,金髮小王子。」
Chris翻了翻白眼,「這話是叫我去染粉紅色頭髮了。」
「你很適合金髮的,這麼說來James Hunter也是金髮……」
「Tom。」
「我沒說什麼。你們劇組絕對沒人洩漏機密給我。」
「Tom。」Chris無奈的低喚,腦中迅速盤點究竟是哪個造型師與Tom有交情。
「James Hunter還是個英國人,噢。」Tom的眼睛泛起迷濛的光輝,「如果你需要學英國腔的話一定要告訴我!」
「Tom……」
「我可以教你,英國腔是世界上最好聽的腔調!咳,之一。」他破音。
Chris正色,「你這是在說我的英文很糟嗎?」
「沒有。」Tom迅速否認,他異常認真的說,「聽起來很可愛。」
「可愛?」
「唔,或者說性感。」Tom思考了一下又說。
「性感?」
「要不然你現在用澳洲腔說一句『給我一個吻吧寶貝』?」
「你是在發什麼神經。」Chris嘆口氣,「喔~我親愛的寶貝~我的屁股,需要你一個溫柔的吻~」Chris突然沒頭沒腦的唱道,澳洲式癟腳的英國腔讓Tom笑得前翻後仰,差點從腿上跌下去,Chris趕緊將他抓回來。
「英國人就是聽到屁股就會大笑。」他裝作無奈。
「你一定是從哪本書上得到關於我們的錯誤訊息。」
「才不。你應該還沒喝酒吧?聽說你們一喝酒就會脫褲子。」
「我會留到上飛機的時候喝。」
「該死,那是早上。」
Tom像個精靈似的發出古靈精怪的笑聲,隨著腰間被環抱的力道越束越緊,Tom的笑聲才慢慢趨緩,Tom側過臉,回頭看著Chris低垂的視線停在他的肩膀上。
「沒什麼好擔心的。」Tom低聲說。
「我可不是在擔心我的屁股。」Chris說,Tom聞言一笑。他吻了吻Chris的臉頰,接著猝不及防的避開他的婚戒,親吻他的手指。
Chris全身震了一下,他在Tom頭頂上留一個有點用力的吻,起身兀自拿起角落的行李箱離開房間,而Tom摸了摸剛剛Chris親吻過的地方,跟著走進客廳,原本穿著無袖長衫的Chris正在拉上防水運動外套的拉鍊。
「東西都收好了?」Chris問他,視線停在Tom頭上的燈泡,「電器都關了?」
「有。你來之前我巡了一遍。」Tom說。
「反正我有你家的鑰匙。」Chris想了幾秒後又說,「如果真有什麼事我可以幫你處理。」Chris說,「你有什麼植物需要澆水嗎?」
「你最清楚我沒有。」
「有什麼東西需要代收嗎?」
「我只出國一陣子。」
「你的行李好輕。」Chris皺起眉頭,提起只有22吋的行李箱晃了晃,「帶的衣服不會太少嗎?」
「Chris。」Tom忍俊不住,「放輕鬆。我會記得洗衣服的。」
「你剛剛的神經質一定具有什麼傳染性。」
「我還不知道自己是個神經病。」Tom說。
「你一直都是,Tom Hiddleston。」Chris說,「但是沒關係,我愛你。」
凌晨一點半的街景和白天相比看起來似乎有些不同,Tom公寓前的樹影透過對街的路燈倒映在白色的牆面。Chris的車子停在一個街區之外,Tom由著他搬行李,一樓大門關上的時候他回頭看了一眼,Chris已經走到轉角處,Tom在心裡和他的家及摯愛的倫敦告別之後,才跟上腳步。鐵灰色的奧迪(Audi)轎車樣式和顏色都很低調,不過霸氣的車頭燈還是讓Tom可以輕易的聯想起Chris的品味。太過男人的。Tom心想,在心裡念著這個他發明的詞彙。
「你知道是我開車吧?賭你上車十分鐘後就睡著。」
「你會輸的。」Tom搖搖頭,「跟你保證。」
Tom滑進右邊的副駕駛座,黑色皮革坐墊還有剛保養過的刺鼻氣味。Chris扣上後車廂,發動車子,打開暖氣,他才駛出第一個十字路口,等待紅綠燈由紅轉綠的期間,正如Chris所預料,Tom已經靠在玻璃窗睡著了,而且也真的像Tom自己所說,Chris輸了這場打賭。趁著Tom睡得完全不省人事,Chris讓奧迪優越的性能壓過倫敦的柏油路,希斯洛機場(Heathrow Airport)距離倫敦市中心有一段距離,Chris稍早便決定要從伯爵宮(Earl's Court)附近切上前往機場的快速道路。
Tom睡了二十幾分鐘就悄悄的醒了。他的坐姿讓Chris無法想像一個超過三十歲的男人揉起眼睛會像個十歲的男孩。Tom沒說話,Chris瞥見Tom顯露在外的疲倦,過往很少會出現在Tom眼下的黑眼圈也不小心露出了隱約的蹤跡,在黑暗的襯托下,看不出髮型的Tom說是Loki他也相信。不只是眼神而已,Chris從Tom微微下垂的嘴角和放空的視線捕捉到他的疲累。Chris眉頭深鎖,他這輩子沒看過比Tom更精力旺盛的人,這下子他心目中那個他人難望其項背的傢伙彷彿從馬拉松的第一名轉眼間變成在休息區打混喝水的業餘跑者。
反正不管怎樣還是很可愛。Chris想著。
「你可以再睡一下。到機場還要一點時間。」他哄道,話說出口卻太像是他平常半夜被哭聲吵醒只好認命起床哄女兒睡覺的語氣。
「沒關係。」Tom說,聲音裡聽得出濃濃倦意,「我想陪你。」
「你已經在陪我了。」Chris說,這次比較貼近情人間的溫柔。
Tom轉頭看向窗外,鼻尖幾乎壓上玻璃,看著窗外一閃即逝的成排的單調房舍,「伯爵宮?」
「嗯,因為這附近都是旅舍或是住家。」Chris說,加快車速經過兩家連鎖的商務型旅館及大型連鎖超市,一口氣上了快速道路。霓光燈看板的在夜空中十分刺眼,他打著方向燈,雖然整條馬路上只有他們一輛車子。「我猜半夜車流量應該比較少。」
「我來這附近看過展覽。」Tom淡淡的說。
「什麼展覽?」
「動漫展。」
Chris笑出聲,「沒開玩笑?」
「是啊。」Tom打了個哈欠,「當他們叫我試試看能不能演Loki的時候我去了一趟。乾脆在那裡直接和出版商訂了兩箱漫畫。Thor的。」Tom睡意朦朧的說。
「你居然沒跟我提過這件事!兩箱漫畫?」Chris驚奇的問,接著又帶著好奇和促狹的口吻說,「我看不出來你家哪裡還可以塞東西。」
「那不是在你平常看的到的地方。」Tom說,「我把它們收在床下的櫃子。」
「你床底下……」Chris大聲重覆,「算了,當我沒說。」
「想想看,你在床上操我的時候Thor和Loki就在床底下……」
「我說閉嘴。」Chris狠狠的說,Tom的用詞和躍入腦中的畫面讓他差點無法控制熱血往不該去的地方疾馳而去。
「哈哈。」Tom笑了起來,「你臉紅了嗎?」
「你沒那麼容易就讓我臉紅。」
「我很樂意。」
「你可以盡量試。」
「這方面我一點也不會收手的,老哥。」
車子才上高速公路不到一公里,Tom又陷入了東倒西歪半睡半醒的狀態,撂下狠話的Loki睡得像個不安穩的孩子。Tom其中一個清醒過來的時機,Chris趕緊問他是在第幾航廈。等到車子完美的停進停車格,Tom也同時醒來。入夜的停車場一片漆黑,只有高架式的巨型照明照亮數不清的金屬車蓋,反光彷彿一波又一波溢進擋風玻璃的光圈,有點像是夜晚中被強迫點開的閃光燈。Chris回過頭,一雙溫暖的手捧住他的臉頰,接下來一對柔軟的嘴唇覆上他的唇角。
這個吻算是來得有些慢了。
Tom的味道很乾淨,Chris不記得在Tom的家裡時有看到他去刷牙,他們超過一個禮拜沒有碰面的熱情從他們直接撞上對方門牙能夠略知一二。Chris有些措手不及,他們的上唇不只是碰撞而是幾乎像是融合為一體,Tom的鼻尖壓在他的鼻子附近,因此不用懷疑,為了更進一步的熱吻,就Tom眼下看似睡飽之後的精神力來看,他們待會想必得費更多力氣在把空氣吸進肺部裡。
就Chris自己的標準來說,接吻如果一開始就撞到牙齒,很明顯就是沒什麼經驗。當個演員,他寧可強迫經紀人給他練習(他的經紀人當然是個男的,雖然Chris得摸著良心,在遇到Tom之前他完全沒想過接演同志片的可能性。偏偏遇到Tom之後,除了他以外他又不想和其他的男人演情侶),他不希望在與對戲的女主角演吻戲時,被對方在心裡記上吻功很爛的一筆──儘管前女友和他說過其實不太會接吻的男孩子對女生來說有種可愛的吸引力。
那是另外一回事吧。大概。成千上萬的電影裡面累積了應該可以淹沒整個地球的吻戲畫面,Chris大多數都給自己的吻戲打70到80分,有些演員接吻時就是會讓人在螢幕前也恨不得和隔壁的觀眾也糾纏起來。頭傾斜的角度,唇瓣分開的弧度,把對方的呼吸納進自己口腔裡的時機──除非激情戲,否則也沒什麼機會嚐到太多對方的口水。但此時此刻Tom卻還在鍥而不捨與他的門牙磨蹭──這完全就是故意的。Tom的舌頭明明輕巧的不得了。Chris吻著他,幾乎要洩漏笑意咬到舌頭。Tom不只很有一套,而且還不落俗套。
不過等到Tom的右手滑向Chris的褲襠,喔Tom,Chris脫口而出,他原先還很安分的下半身一接觸到Tom若有似無的碰觸就彷彿立刻點燃了煙火的引線。Chris試著掙脫Tom卻在轉眼間拉開他的拉鍊,彷彿對那條拉鍊和Chris的反抗都已經瞭若指掌似的駕輕就熟。Chris的呼吸聲有如衝進滂沱雨勢中的混濁,他的耳朵可以聽見自己開始喃喃的重複起Tom的名字。而那一聲又一聲充滿韻律的低喚不知不覺呼應了Tom撫弄起Chris陰莖的節奏。被暖氣燻暖的手指從頂端開始往下,順著突起的血管和逐漸膨脹的地方,最後輕柔的愛撫到根部。速度不快,卻太折磨。Chris重重喘氣,以為自己撐不到一分鐘就要洩在Tom的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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