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幾乎底定的時候,和鳳翥發現自己是最晚知道的那個人。
那些徵兆來得突然,待他細細回味斟酌,又似是水到渠成。當他試圖在精確到分秒的記憶當中摸索時光的理路,事物的轉折,無法抉擇的交叉路口,那些曾經被做過的決定,曾經說出口的隻字片語,曾經奮不顧身毅然決然,然後──浴火重生。他與他的道路,在折射的無數光波裡流淌曲折,層層粼光,光線下葉蔭的點點透射,水裡的倒影可是真實不虛。在和鳳翥心裡,歸位,是一項沒有止境的連續動作,是一道道碰撞後又被反作用力彈回的傷疤。
在等著癒合。
那些徵兆來得突然,待他細細回味斟酌,又似是水到渠成。當他試圖在精確到分秒的記憶當中摸索時光的理路,事物的轉折,無法抉擇的交叉路口,那些曾經被做過的決定,曾經說出口的隻字片語,曾經奮不顧身毅然決然,然後──浴火重生。他與他的道路,在折射的無數光波裡流淌曲折,層層粼光,光線下葉蔭的點點透射,水裡的倒影可是真實不虛。在和鳳翥心裡,歸位,是一項沒有止境的連續動作,是一道道碰撞後又被反作用力彈回的傷疤。
在等著癒合。
不管怎麼樣,和鳳翥一向敏銳。事情的開端並不像偵探小說那樣誘敵深入,他的姤兒三天內就反常的傳了五次訊息,問他好不好。好,他回,姤兒鍥而不捨,又問,怎麼個好法?他想了想,寫下,一如往常。幾個小時後,姤兒已讀不回,和鳳翥沒放在心上,繼續專心手邊的事情。姤兒已為人妻人母,有她自己遼闊的世界。他是她的兄長,在要緊時替她遮風避雨,在必要時放手任她遠颺。
一如往常。他所渴望的,可是這分一如往常。
如常之事,的確多了幾分不如往常。舉例來說,他和某人常去的那家低調但精緻的餐館(精緻是他的需求,低調是對方的執著),在某個日子被預約了兩個人的座位。靠窗,隱密,窗外是團花錦簇的庭園。他只略施小技,就發現預約登記的名字,正是那個某人。而和鳳翥查看自己的行事曆,那天的方格下面一片空白,就像白色的海浪或是白色的雪,依舊未沾塵染。
挹天癒不說,和鳳翥就不問。
他仔細想過,這是一種不用講白的默契,是他們之間從上輩子開始就說不清楚的秘密。和鳳翥和挹天癒在同一間醫院工作,共用一台車,同睡一張床,一起住在半山腰的獨棟老公寓。山路彎彎曲曲,沿著陡坡一路往上,鄰近有四五戶住家。遠處層巒連峰在起霧時看起來是翻捲堆疊、灰藍色的雲;天晴時,翠綠濃綠黛綠色的樹冠,把山定義成了山的形狀。他們的房子,後院有一方池塘,叫青清一水澈,四周蒔花藝草,是十定風波。
世代流盪,人猂交界從石礫磨合成了風化的細沙,漸漸找不到原本的分明壁壘。出生的那一刻起就不再渴血的恍然,和鳳翥沒有花時間就立刻習慣,因為那是一種自然。曾經看了挹天癒半世的和鳳翥,也能從他站著的姿態、活著的模樣,察覺到他這一世走得比較穩定、輕盈、泰然、從容。有時候和鳳翥會揉揉挹天癒的肩膀,按摩到一半就賊頭賊腦的把手從衣服外側滑進裏側,笑說你的肩頭沒有以前那麼僵硬了。挹天癒對此鮮少回應,只是按住他,就像精準的抓住精明滑溜的魚,不再輕易放手。
從醫學院畢業之後,和鳳翥先在大學的附屬醫院實習了幾年,一陣子沒日沒夜的宿舍生活讓他原就骨感的身材變得形銷骨立,以至於同一個時期裡發生了兩件事情:他先轉職到挹天癒所在的中型醫院,對方隨後就提出同居的要求。慣於把事情頭緒都理得相當清晰的和鳳翥,唯一沒有把握那時候到底是誰先看上了這棟房子,只記得那則售屋廣告出現的季節在深冬。
看屋那天,他們穿上厚重衣物,跟房仲拿了鑰匙,自行驅車前往。挹天癒開車講求速度,他駕馭油門的輕鬆程度,就跟他輕挪腳步穿越千山萬水一樣愜意。和鳳翥雖仍誇張的恭維好友在狹窄山的停車技術,卻藏不住分神。這個地點在地圖上沒有額外標註,他和他卻各自心知肚明,界標正好落在地宇和苦境曾經的斷裂地帶。
和鳳翥一下車,山風就灌了滿懷。挹天癒一邊穩住他,一邊解下自己的圍巾替他繞上。遠方山嵐倒映在那雙越來越安靜的金蜜色瞳孔,當那個男人從多話轉為精煉,挹天癒總是會變得比較警覺。他堅定的牽起和鳳翥的手,走向那幢外觀平實堅固的矮房。外圍的鐵門經過風吹雨淋,早已鏽蝕不堪,急需替換。挹天癒找尋正確的鑰匙時,注意到和鳳翥對四周乍看破落的環境絲毫不以為意,意識到兩人生活的步調相依相合,他突然一陣放鬆,差點在門前就想立刻擁吻和鳳翥。而留心周遭的和鳳翥察覺挹天癒突來的情緒變化,他微微一笑,在挹天癒開門前捏了捏他冰涼的手指。
冬風寂寥,挹天癒正要打開房子門鎖,和鳳翥卻兀自朝後院走去,彷彿被一股莫名的吸引力牽引。挹天癒由著他行動,自己則開始巡視室內情況。
屋齡雖舊,一樓之上還有半層閣樓可做收納之用。臥室、廚房、浴室,餐廳與客廳併為一體,還有多餘房間可以打造兩人獨立的書房,只稍裝潢便符合需求。挹天癒繞了一圈,拉開起居間鬆動的拉門,前庭只停得下一台車,後院卻出乎意料寬敞。他踏上雜草叢生的泥地,一座石造的乾涸水池沒有半點水分,躺滿了蜷縮乾枯的樹葉。挹天癒頓地掉開眼神,那種彌留般的蕭瑟,令他覺得五臟六腑都被凍骨的寒意浸透,一股恐慌在內心陡然升起,挹天癒焦急起來,想要盡快找到和鳳翥。
那個男人站在角落一棵在挹天癒看來已經快要死去的槐樹前,正在用掌心溫柔的摩娑樹幹。這是一棵老樹,盤根錯節的樹底殘喘且頑固的穿透龜裂的地磚,只為了繼續求取生存。挹天癒向前走了半步卻猛然停下,從這個角度,老槐樹形狀極其神似明珀異木。
往昔之事,真能講得明白。他們之間徒留風聲。幾分鐘過後,挹天癒才從口袋拿出手機,和鳳翥留意到他的動作,卻沒有出聲表示贊同或反對,他聽見挹天癒撥通電話,還有簡單的應答。對,挹天癒說,是的,我們買下了。
和鳳翥閉上眼睛,把竄入心扉的痛感留在心口。挹天癒緩慢踩過那些滿是破痕滄桑的土地,從身後將他納進厚實的懷抱。和鳳翥剛到苦境的時候,即便雙手已滿是荊棘傷痕,仍努力種下他渴望的未來。在這個現代生活,命運使他們保留過去,共享現在。挹天癒那頭染上了星河光芒的藍色頭髮,就是他的選擇。每天早晨當他們各自套上醫師袍,準備轉向不同科別的診間,充斥消毒水氣味的走廊隱隱聽得見人聲,四下卻不見人影。挹天癒湊過來,一如往常的吻了他的臉頰。一如往常。錯開了其他醫師打著哈欠冒失闖入,護理師們還在休息室吃早餐閒聊。和鳳翥不曉得挹天癒是那麼重視儀式性的男人,或者他只是在規律性當中,找到安定的核心。
挹天癒想要的,一直不僅只是同居。
種種瑣碎的線索,彷彿遍落在金色沙灘上的破碎的貝殼,不仔細觀看便消失在細碎的白沙中,成為數不盡的恆河沙數。幾周前,他和挹天癒去海邊渡了兩天三夜的假,出發前一天,下午沒排診的和鳳翥提早回家一趟,把兩人的行李打點好,待挹天癒晚上從手術房出來洗好澡換了衣服,和鳳翥已經在醫院門口等他。
挹天癒一臉意外,神情活像是用完正餐卻被免費招待了一道甜點。和鳳翥笑了起來,站在車門旁用一種挹天癒學不來的活靈活現覷著他。挹天癒想著,帶著甜點來的本人就是甜點,他示意自己開車但被和鳳翥挑眉拒絕。這就是了。在兩人不停錯過彼此的那段不可挽回的時光之後,挹天癒總算學會了小心翼翼的咬破名為和鳳翥的糖衣,試著了解他並且,試著讓對方了解自己。
剛開完刀的挹天癒難得在副駕駛座上,坐姿端正的睡了兩小時。此時是旅遊淡季,和鳳翥只在休息站停了一次,就一路加快車速。他開車的方式和挹天癒相當雷同,變換車道時卻格外凶狠。只不過考慮到今晚車上有位睡美人,和鳳翥整路讓車身平穩流暢,抵達海邊時,他連熄火都很仔細。
防風林前,路燈照著山壁,海洋深黑,停車場只有他們一台車。他轉轉脖子,舒緩長途車程的僵硬姿勢,卻見挹天癒在黑夜中望著他,眼潭深邃,分不清顏色。他看他有多久了,從什麼時候開始看的,和鳳翥一無所悉。或者,他已經太習慣來自他的注視,而放任五感鈍化。挹天癒把激情渴望憂傷悔恨和無以言說,通通塞在一雙眼眸裡。不了解他的人,只能在那堵透明的水牆前碰壁。
就是這雙眼睛,也曾讓和鳳翥感覺被拒絕的徹底。他們之間很多問題,或許常是他抽身的過於果斷,而挹天癒手伸得太慢。
車裡浸潤一種氛圍,像在水裡。就算什麼也不說,也不會感覺奇怪。睡醒的挹天癒和愛說話的和鳳翥在這時候,難得保持一種靜謐的平衡。挹天癒想吻他,即便他什麼都沒說,和鳳翥也能從那雙眼裡,清楚的了解他的需求。當兩人呼吸逐漸靠近,近得能夠在肌膚之間感應到心脈的頻率,他們就唇齒廝磨。一旦挹天癒想做愛,便在和鳳翥的頸窩蹭兩下,如果答案是願意,兩人身上的衣物自當不復存在。
太理所當然了。渡完假返家之後,和鳳翥忍不住跟他開了玩笑。
好友,他說,等到我老眼昏花看不清楚的時候,你要怎麼用眼神跟我溝通啊。
春分剛過,午後氤氳著昏昏欲睡。挹天癒被這麼一問,一時啞口無言。看他陷入長考,和鳳翥得寸進尺,開始胡說八道。為了我們好,我勸好友多開口表達,否則連我當年養的木人表情都比你還多。講完,和鳳翥放這個智商過高的男人思考人生,起身去庭院照料他的花木藤蔓。
和鳳翥澆水澆到一半的時候,挹天癒推開紗門,他才想這花的時間倒是比預料的短,殊不知挹天癒竟一手按住花灑,另一手用力拉過他的腰。清水撒了滿地,和鳳翥驚呼一聲。
「好友?」
「你剛剛說的意思,是願意跟我相守一世嗎?」
和鳳翥張大眼睛,答不出話。兩人彼此互瞪,挹天癒不耐的抓了抓和鳳翥的腰,他被撓得渾身發癢,索性藉著笑聲掩飾這片刻的慌亂,正想回嘴有誰會用相守一世這種八股詞彙,好歹也換點受過現代思潮的精闢說法。可是,他自己又真的舉得出例子來嗎。和鳳翥被挹天癒緊緊箍在衣物下看不出的結實體型,一向明快的思緒冒著空白的泡泡。挹天癒似乎不想允許他習慣性的胡扯搪塞,索性搶過花灑然後扔到一邊,用兩手牢牢扣住和鳳翥。到這個地步,和鳳翥少有的覺得自己全然暴露在挹天癒之前,連躲的餘地都沒有。
庭院的槐樹在和鳳翥的照料下精神抖擻,樹型優雅渾潤,還要幾個月才到花季。嫩蕊新綠,片片葉面珠串般水滴晶瑩灑落,白色山茶花在陰翳一隅流麗盛開,薜荔沿著石灰色的牆垣悠閒攀爬。日光溫和,池面波光微漾,逐漸轉暖的溫煦風中,挹天癒在自己加快的心跳裡終於察覺了萬物的聲響,還有和鳳翥細得幾乎聽不見的呼吸聲。
生機漫然,他跟他的象徵融合的如此完美,挹天癒鬆開了手,那雙相對纖細的手腕已留下一圈淡紅色的暗痕。挹天癒看了和鳳翥一眼,似乎在生自己的氣,也惱和鳳翥為什麼不開口喊疼。這個掌勁日常過重的人懊惱的用大拇指揉開紅痕,那力道一邊讓和鳳翥想笑,又一邊令他惆悵。好友,你快要搓破我的皮了。如果是平常的他,一定會這麼打趣,但現實是,和鳳翥根本不記得那個當下,他到底說了多少,又有多少沒說。
「好友。」和鳳翥說了一句,找不到接下來的詞。背道而馳的路途如果已經畫下了終點,那麼究竟是什麼令他無以為繼。
問題就應該要有答案嗎。或許是。
也或許沒有。
距離挹天癒訂下餐館的那個日子,還有三天。
自從他們決定這輩子共同行醫謀生,和鳳翥便在線上日曆同步了兩人的門診班表,又花了一點教會挹天癒怎麼新增行程。像是他加開的刀、到學校演講、還有他們定期到猂族舊地義診的日期。和鳳翥在兩個自我之間,排了一個和鳳翥式的門診,而在其他方面,則留給原皇式的勤勉認真。
這天挹天癒有一場大型手術,過了晚上十點,家門才喀答一響。和鳳翥坐在餐桌前,拿下眼鏡放下書,欣賞挹天癒敏捷的脫下鞋子,在右轉洗澡和前行親吻他的交叉路上左右為難。和鳳翥散著沐浴香氣,只用無辜的眼神瞥了挹天癒一眼,那個男人就快步上前匆匆吻了他一下,又轉身衝進浴室。
趁著挹天癒要在裡頭待上半小時,和鳳翥慢悠悠晃進廚房下麵條。電鍋裡有著傍晚燉好的雞湯,熱度適中,等他夾起熱騰騰的麵條裝進一只淡藍色的大碗,香氣便流散四溢。雞肉切成了便於入口的大小,幾朵漂亮的雕花香菇在清淡的湯頭載浮載沉。和鳳翥拿出餐具,明脈原皇向來熟悉戰神脾胃,高度專心時這人根本難得進食,如果前線吃緊更以為自己是鋼鐵不壞之軀。他素來不喜玄魁頑固,可是戰場之上談何全身而退,縱是玄魁也吃過苦頭。每當此時,原皇便隨禘君安撫軍心浮動的猂族軍營。夜深人靜,當荒禘也去暫息,原皇便潛進祇脈營帳,榻上戰神卸了一半盔甲,只著一件單衣,緊急治療固然已做了,能給他補充的血量卻極其缺乏。
玄魁臉上血色全無,這並非完全是傷重所致,同為脈主,光是感應到玄魁失血的情況,連原皇都一陣暈眩,差點腳步不穩。如果真的失去玄魁,他們該怎麼辦,原皇想過這個問題,卻不准自己現在去想。他從貼身布囊掏出明脈特製的草藥,俐落的脫去玄魁身上僅剩的衣物,更換傷處的藥膏,接著拿出一把銳利短刃,毫不猶豫割開手腕,盛了一碗血之後再迅速封住傷口。
血是有味道的,重傷昏迷的玄魁此刻也被血液的刺鼻和誘人給喚醒,那雙充滿血絲的藍眼憤怒又飢渴的望著他。原皇無動於衷,只是扶起玄魁,讓他虛弱又強壯的身軀靠在自己單薄的肩頭,再端起那碗血,簡單的說,喝吧,我的血對你來說最不會造成額外負擔。
玄魁不能反駁,因為原皇在陳述事實。他的血液如此有效,暴露了玄魁強自壓抑的狂性與渴望,令戰神難堪卻又感覺釋放。如果一碗對玄魁而言還不夠,原皇就趁著戰神意識尚未清明,再狠狠劃開被封緊的傷口。反正他本就一襲緊身白衣,就算手腕上纏著素色紗布也不引人注目。隔天清晨他會在蒼白的臉上稍施脂粉,畫上姤兒教他的妝,讓明脈的原皇遠遠看起來依舊神采飛揚。
這一生不需要再飲血了,這雞湯那麼香,和鳳翥索性也拿了碗,再煮半碗麵條犒賞自己。他把湯麵端到餐桌上的時候,挹天癒低聲道謝,一坐下便拿起碗筷。他餓了,和鳳翥從他吃飯的樣子看得出來。他不喜歡口味濃重的食物,這倒是一點都沒變。
吃飽喝足,時間已近午夜,這個時間對他們來說都不陌生。挹天癒一沾上枕頭,就把和鳳翥順勢撈進懷裡。和鳳翥壓下滿腹心事,似為難又似撒嬌,他細細低語,好友,一下就好,我動,你睡吧。這話聽上去實在沒邏輯,但挹天癒沒拒絕,他連那英氣凜凜的眉毛看起來都很倦,說不定做到一半就會睡著,卻依然放縱他為所欲為。這種無邊無際,而且毫無邏輯可言的寵愛,偶爾會令和鳳翥心生罪惡。挹天癒任和鳳翥翻身坐上他的腰際,把手探進他的底褲,輕輕撫弄那條原本想鑽進石縫裡打呼嚕的大魚,挹天癒雖睏,和鳳翥溫熱的手指只是輕輕逗著前端的小孔,原本低穩的呼吸便燃起熱度。挹天癒協助和鳳翥脫掉內褲,兩人下身赤裸相貼,性慾再也一覽無遺。
知道挹天癒累了,和鳳翥也不拖泥帶水,只執拗的搓揉最敏感的傘頭,偶爾用指甲小心卻討好的搔刮柱身,逼挹天癒連聲悶哼,壯觀的陽物不一會兒就硬得媲美利器。和鳳翥滿意的親了親挹天癒的眉尖,而挹天癒難得有些焦急的揉捏和鳳翥的臀肉。扶起硬挺的性器對準已經張開幾分的穴口,他的洞似乎在跟他競爭誰比較迫不及待。和鳳翥有把握剛才擴張的十分徹底,因此沒多等待,性器一路闢開緊緻的肉壁,兩人結合的越深,無可救藥的愛意像溫暖的潮水恣意流淌,凌亂他們的呼吸。感覺性器戳過前列腺,和風翥無助的嗚咽一聲,決定冒險。
他原先扶著挹天癒結實的腰腹緩慢深入,但下一秒,他卻突然任地心引力誘他墜落,挹天癒那傲人的尺寸橫衝直撞,粗暴直接搗進了結腸底部,令他發出一聲壓抑的尖叫,神智瞬間潰堤。而猝不及防被濕滑肉壁瘋狂絞住的挹天癒發出如野獸般的低吼,猛然伸手扣住和鳳翥的腰,借力使力往上瘋狂頂了好幾十下,次次都撞進那柔軟的幾乎化成水的密處,堅挺的龜頭毫不留情的捅著那裡,和鳳翥落下淚來,挹天癒將他往下拉,在黑暗中找到彼此的嘴唇就激烈交纏,被搗得全身失力的和鳳翥幾乎癱在挹天癒身上。挹天癒扶著和鳳翥的臀部,藉著重心讓兩人結合的更深,他已頂進了深處,因此不管怎麼動,深至精囊附近的男根都可以碰到讓和鳳翥崩潰的敏感點,他只能徒勞的發出低泣般的呻吟,以至於攀頂的速度之快,連和鳳翥都失了分寸。挹天癒的性器被層層包裹,他咬住和鳳翥的頸子,理智知道不應該,卻錯失了拔出的時機,精液全灌入了和鳳翥的身體。
挹天癒幾乎是射完就立刻睡著,雙手還環著和鳳翥的腰。和鳳翥躺在他的胸前,快感如暴風浪濤,令他久久失神。直到挹天癒疲軟的陰莖漸漸滑出他的穴道,被陽根輕撫過的地方捲起酥軟的快感,差點又讓他慾火中燒。和鳳翥強忍著吵醒挹天癒的衝動,深呼吸了好幾次平復焦灼又急切的渴望,才望著那張英俊到翻遍大海也找不出形容詞的臉孔。
他啄了一下挹天癒的下巴,小心翼翼從他身上爬起,擦拭兩人腿間和腹上黏滑的體液後,和鳳翥幫赤裸的男人拉好棉被,才到浴室裡清理自己和留在體內的精液。換上乾爽衣物,和鳳翥沒有回到臥室,而是在家中安靜的走動,沒發出半點聲響。
他走進挹天癒的書房,環視了一周。他們共用書櫃,架上醫學類書籍佔了壓倒性多數,書桌收拾的乾淨整潔,高級文具旁有和鳳翥送他的迷你盆栽。和鳳翥沉吟一會,沒有多想,他直接打開挹天癒的抽屜,東西就在那裡,一點也不曲折費力。
他沒開燈,藉著窗外的月色,應該是深藍色的珠寶盒看起來如夜色濃郁,但重量很輕,內容物令人無從置疑。和鳳翥思考了一會,懷疑自己這種欲罷不能想要窺視好友一切秘密的性格,是不是他身為「和鳳翥」的一天就不會消失。他深吸了一口氣,掀開盒蓋。
深色的絨布座台上,一枚鑽戒奪目耀人。即使光線微弱,和鳳翥仍能清晰辨認毫無瑕疵的白色主鑽兩旁,鑲著兩枚較小的藍鑽。銀色泛著優雅光芒,戒身平滑,樣式簡單。
和鳳翥沉默不語,視線凝縮在漫無邊際的銀河裡的那唯一一點。他關上抽屜,帶著珠寶盒回到自己的書房,他的書房擺設和挹天癒宛如鏡面對映,同樣的書桌款式,同樣的書櫃隔間,他拉開抽屜,將戒指準確地放在和挹天癒的抽屜裡幾乎一模一樣的方位。接著回到房間,回到他們的大床,回到挹天癒身邊。挹天癒迷迷糊糊察覺和鳳翥鑽進被窩,手臂張開就讓他躺進專屬的位置。
那個男人如此放心,可能根本就沒發現他已經把鑽戒移了地方。明明下了決定,和鳳翥卻自知他並沒有想像中的踏實,他上輩子在做決定時都很決絕,如果愛一個人或決定與一個人在一起是那麼輕易的一件事,或許世界上同時會少去一半的煩惱與三分之一的情詩。問題在於,和鳳翥從不認為,他是一個輕易愛的人。
在挹天癒預計要求婚的前一晚,他的確是心不在焉,連和鳳翥都不甚多話。兩人刻意維持往常作息,習以為常的步調卻漸漸顯露一絲即將脫軌而出的失控氣氛,令人坐立難安。平常睡前兩人會在起居室的小餐桌前對坐,挹天癒換了兩次書,和鳳翥知道他什麼都沒讀進去,定神的花茶從冒著白煙到乏人問津的漸漸冷卻。和鳳翥去了一趟自己的書房,返回座位,挹天癒猶在恍神,和鳳翥喚道。
「好友。」
他將戒指盒拿出來,放在桌面。挹天癒愣住了,平靜無波的心潮久違的掀起滔天巨浪。他定定的看著桌上那小小的珠寶盒,在震驚愕然與恍然大悟之間,那幾分鐘漫長的幾乎像是他們又用光速跑完了一輩子,他收回視線,與坐在桌旁的和鳳翥相互對望。和鳳翥看著挹天癒僵硬臉孔下的一絲痛苦,捫心自問,是不是他也早已預見了這個場面,他和他似乎都會以一種無奈又暴力的方式面對彼此。
挹天癒的喉嚨乾澀,他了解這樣的開始,註定不會以他想要的方式結束。
「你的回答呢?」
和鳳翥凝視著與他在生命與歲月中糾纏的身影,在挹天癒的藍色眼睛裡,他溫柔的說。
「我不願意。」
一如往常。他所渴望的,可是這分一如往常。
如常之事,的確多了幾分不如往常。舉例來說,他和某人常去的那家低調但精緻的餐館(精緻是他的需求,低調是對方的執著),在某個日子被預約了兩個人的座位。靠窗,隱密,窗外是團花錦簇的庭園。他只略施小技,就發現預約登記的名字,正是那個某人。而和鳳翥查看自己的行事曆,那天的方格下面一片空白,就像白色的海浪或是白色的雪,依舊未沾塵染。
挹天癒不說,和鳳翥就不問。
他仔細想過,這是一種不用講白的默契,是他們之間從上輩子開始就說不清楚的秘密。和鳳翥和挹天癒在同一間醫院工作,共用一台車,同睡一張床,一起住在半山腰的獨棟老公寓。山路彎彎曲曲,沿著陡坡一路往上,鄰近有四五戶住家。遠處層巒連峰在起霧時看起來是翻捲堆疊、灰藍色的雲;天晴時,翠綠濃綠黛綠色的樹冠,把山定義成了山的形狀。他們的房子,後院有一方池塘,叫青清一水澈,四周蒔花藝草,是十定風波。
世代流盪,人猂交界從石礫磨合成了風化的細沙,漸漸找不到原本的分明壁壘。出生的那一刻起就不再渴血的恍然,和鳳翥沒有花時間就立刻習慣,因為那是一種自然。曾經看了挹天癒半世的和鳳翥,也能從他站著的姿態、活著的模樣,察覺到他這一世走得比較穩定、輕盈、泰然、從容。有時候和鳳翥會揉揉挹天癒的肩膀,按摩到一半就賊頭賊腦的把手從衣服外側滑進裏側,笑說你的肩頭沒有以前那麼僵硬了。挹天癒對此鮮少回應,只是按住他,就像精準的抓住精明滑溜的魚,不再輕易放手。
從醫學院畢業之後,和鳳翥先在大學的附屬醫院實習了幾年,一陣子沒日沒夜的宿舍生活讓他原就骨感的身材變得形銷骨立,以至於同一個時期裡發生了兩件事情:他先轉職到挹天癒所在的中型醫院,對方隨後就提出同居的要求。慣於把事情頭緒都理得相當清晰的和鳳翥,唯一沒有把握那時候到底是誰先看上了這棟房子,只記得那則售屋廣告出現的季節在深冬。
看屋那天,他們穿上厚重衣物,跟房仲拿了鑰匙,自行驅車前往。挹天癒開車講求速度,他駕馭油門的輕鬆程度,就跟他輕挪腳步穿越千山萬水一樣愜意。和鳳翥雖仍誇張的恭維好友在狹窄山的停車技術,卻藏不住分神。這個地點在地圖上沒有額外標註,他和他卻各自心知肚明,界標正好落在地宇和苦境曾經的斷裂地帶。
和鳳翥一下車,山風就灌了滿懷。挹天癒一邊穩住他,一邊解下自己的圍巾替他繞上。遠方山嵐倒映在那雙越來越安靜的金蜜色瞳孔,當那個男人從多話轉為精煉,挹天癒總是會變得比較警覺。他堅定的牽起和鳳翥的手,走向那幢外觀平實堅固的矮房。外圍的鐵門經過風吹雨淋,早已鏽蝕不堪,急需替換。挹天癒找尋正確的鑰匙時,注意到和鳳翥對四周乍看破落的環境絲毫不以為意,意識到兩人生活的步調相依相合,他突然一陣放鬆,差點在門前就想立刻擁吻和鳳翥。而留心周遭的和鳳翥察覺挹天癒突來的情緒變化,他微微一笑,在挹天癒開門前捏了捏他冰涼的手指。
冬風寂寥,挹天癒正要打開房子門鎖,和鳳翥卻兀自朝後院走去,彷彿被一股莫名的吸引力牽引。挹天癒由著他行動,自己則開始巡視室內情況。
屋齡雖舊,一樓之上還有半層閣樓可做收納之用。臥室、廚房、浴室,餐廳與客廳併為一體,還有多餘房間可以打造兩人獨立的書房,只稍裝潢便符合需求。挹天癒繞了一圈,拉開起居間鬆動的拉門,前庭只停得下一台車,後院卻出乎意料寬敞。他踏上雜草叢生的泥地,一座石造的乾涸水池沒有半點水分,躺滿了蜷縮乾枯的樹葉。挹天癒頓地掉開眼神,那種彌留般的蕭瑟,令他覺得五臟六腑都被凍骨的寒意浸透,一股恐慌在內心陡然升起,挹天癒焦急起來,想要盡快找到和鳳翥。
那個男人站在角落一棵在挹天癒看來已經快要死去的槐樹前,正在用掌心溫柔的摩娑樹幹。這是一棵老樹,盤根錯節的樹底殘喘且頑固的穿透龜裂的地磚,只為了繼續求取生存。挹天癒向前走了半步卻猛然停下,從這個角度,老槐樹形狀極其神似明珀異木。
往昔之事,真能講得明白。他們之間徒留風聲。幾分鐘過後,挹天癒才從口袋拿出手機,和鳳翥留意到他的動作,卻沒有出聲表示贊同或反對,他聽見挹天癒撥通電話,還有簡單的應答。對,挹天癒說,是的,我們買下了。
和鳳翥閉上眼睛,把竄入心扉的痛感留在心口。挹天癒緩慢踩過那些滿是破痕滄桑的土地,從身後將他納進厚實的懷抱。和鳳翥剛到苦境的時候,即便雙手已滿是荊棘傷痕,仍努力種下他渴望的未來。在這個現代生活,命運使他們保留過去,共享現在。挹天癒那頭染上了星河光芒的藍色頭髮,就是他的選擇。每天早晨當他們各自套上醫師袍,準備轉向不同科別的診間,充斥消毒水氣味的走廊隱隱聽得見人聲,四下卻不見人影。挹天癒湊過來,一如往常的吻了他的臉頰。一如往常。錯開了其他醫師打著哈欠冒失闖入,護理師們還在休息室吃早餐閒聊。和鳳翥不曉得挹天癒是那麼重視儀式性的男人,或者他只是在規律性當中,找到安定的核心。
挹天癒想要的,一直不僅只是同居。
種種瑣碎的線索,彷彿遍落在金色沙灘上的破碎的貝殼,不仔細觀看便消失在細碎的白沙中,成為數不盡的恆河沙數。幾周前,他和挹天癒去海邊渡了兩天三夜的假,出發前一天,下午沒排診的和鳳翥提早回家一趟,把兩人的行李打點好,待挹天癒晚上從手術房出來洗好澡換了衣服,和鳳翥已經在醫院門口等他。
挹天癒一臉意外,神情活像是用完正餐卻被免費招待了一道甜點。和鳳翥笑了起來,站在車門旁用一種挹天癒學不來的活靈活現覷著他。挹天癒想著,帶著甜點來的本人就是甜點,他示意自己開車但被和鳳翥挑眉拒絕。這就是了。在兩人不停錯過彼此的那段不可挽回的時光之後,挹天癒總算學會了小心翼翼的咬破名為和鳳翥的糖衣,試著了解他並且,試著讓對方了解自己。
剛開完刀的挹天癒難得在副駕駛座上,坐姿端正的睡了兩小時。此時是旅遊淡季,和鳳翥只在休息站停了一次,就一路加快車速。他開車的方式和挹天癒相當雷同,變換車道時卻格外凶狠。只不過考慮到今晚車上有位睡美人,和鳳翥整路讓車身平穩流暢,抵達海邊時,他連熄火都很仔細。
防風林前,路燈照著山壁,海洋深黑,停車場只有他們一台車。他轉轉脖子,舒緩長途車程的僵硬姿勢,卻見挹天癒在黑夜中望著他,眼潭深邃,分不清顏色。他看他有多久了,從什麼時候開始看的,和鳳翥一無所悉。或者,他已經太習慣來自他的注視,而放任五感鈍化。挹天癒把激情渴望憂傷悔恨和無以言說,通通塞在一雙眼眸裡。不了解他的人,只能在那堵透明的水牆前碰壁。
就是這雙眼睛,也曾讓和鳳翥感覺被拒絕的徹底。他們之間很多問題,或許常是他抽身的過於果斷,而挹天癒手伸得太慢。
車裡浸潤一種氛圍,像在水裡。就算什麼也不說,也不會感覺奇怪。睡醒的挹天癒和愛說話的和鳳翥在這時候,難得保持一種靜謐的平衡。挹天癒想吻他,即便他什麼都沒說,和鳳翥也能從那雙眼裡,清楚的了解他的需求。當兩人呼吸逐漸靠近,近得能夠在肌膚之間感應到心脈的頻率,他們就唇齒廝磨。一旦挹天癒想做愛,便在和鳳翥的頸窩蹭兩下,如果答案是願意,兩人身上的衣物自當不復存在。
太理所當然了。渡完假返家之後,和鳳翥忍不住跟他開了玩笑。
好友,他說,等到我老眼昏花看不清楚的時候,你要怎麼用眼神跟我溝通啊。
春分剛過,午後氤氳著昏昏欲睡。挹天癒被這麼一問,一時啞口無言。看他陷入長考,和鳳翥得寸進尺,開始胡說八道。為了我們好,我勸好友多開口表達,否則連我當年養的木人表情都比你還多。講完,和鳳翥放這個智商過高的男人思考人生,起身去庭院照料他的花木藤蔓。
和鳳翥澆水澆到一半的時候,挹天癒推開紗門,他才想這花的時間倒是比預料的短,殊不知挹天癒竟一手按住花灑,另一手用力拉過他的腰。清水撒了滿地,和鳳翥驚呼一聲。
「好友?」
「你剛剛說的意思,是願意跟我相守一世嗎?」
和鳳翥張大眼睛,答不出話。兩人彼此互瞪,挹天癒不耐的抓了抓和鳳翥的腰,他被撓得渾身發癢,索性藉著笑聲掩飾這片刻的慌亂,正想回嘴有誰會用相守一世這種八股詞彙,好歹也換點受過現代思潮的精闢說法。可是,他自己又真的舉得出例子來嗎。和鳳翥被挹天癒緊緊箍在衣物下看不出的結實體型,一向明快的思緒冒著空白的泡泡。挹天癒似乎不想允許他習慣性的胡扯搪塞,索性搶過花灑然後扔到一邊,用兩手牢牢扣住和鳳翥。到這個地步,和鳳翥少有的覺得自己全然暴露在挹天癒之前,連躲的餘地都沒有。
庭院的槐樹在和鳳翥的照料下精神抖擻,樹型優雅渾潤,還要幾個月才到花季。嫩蕊新綠,片片葉面珠串般水滴晶瑩灑落,白色山茶花在陰翳一隅流麗盛開,薜荔沿著石灰色的牆垣悠閒攀爬。日光溫和,池面波光微漾,逐漸轉暖的溫煦風中,挹天癒在自己加快的心跳裡終於察覺了萬物的聲響,還有和鳳翥細得幾乎聽不見的呼吸聲。
生機漫然,他跟他的象徵融合的如此完美,挹天癒鬆開了手,那雙相對纖細的手腕已留下一圈淡紅色的暗痕。挹天癒看了和鳳翥一眼,似乎在生自己的氣,也惱和鳳翥為什麼不開口喊疼。這個掌勁日常過重的人懊惱的用大拇指揉開紅痕,那力道一邊讓和鳳翥想笑,又一邊令他惆悵。好友,你快要搓破我的皮了。如果是平常的他,一定會這麼打趣,但現實是,和鳳翥根本不記得那個當下,他到底說了多少,又有多少沒說。
「好友。」和鳳翥說了一句,找不到接下來的詞。背道而馳的路途如果已經畫下了終點,那麼究竟是什麼令他無以為繼。
問題就應該要有答案嗎。或許是。
也或許沒有。
距離挹天癒訂下餐館的那個日子,還有三天。
自從他們決定這輩子共同行醫謀生,和鳳翥便在線上日曆同步了兩人的門診班表,又花了一點教會挹天癒怎麼新增行程。像是他加開的刀、到學校演講、還有他們定期到猂族舊地義診的日期。和鳳翥在兩個自我之間,排了一個和鳳翥式的門診,而在其他方面,則留給原皇式的勤勉認真。
這天挹天癒有一場大型手術,過了晚上十點,家門才喀答一響。和鳳翥坐在餐桌前,拿下眼鏡放下書,欣賞挹天癒敏捷的脫下鞋子,在右轉洗澡和前行親吻他的交叉路上左右為難。和鳳翥散著沐浴香氣,只用無辜的眼神瞥了挹天癒一眼,那個男人就快步上前匆匆吻了他一下,又轉身衝進浴室。
趁著挹天癒要在裡頭待上半小時,和鳳翥慢悠悠晃進廚房下麵條。電鍋裡有著傍晚燉好的雞湯,熱度適中,等他夾起熱騰騰的麵條裝進一只淡藍色的大碗,香氣便流散四溢。雞肉切成了便於入口的大小,幾朵漂亮的雕花香菇在清淡的湯頭載浮載沉。和鳳翥拿出餐具,明脈原皇向來熟悉戰神脾胃,高度專心時這人根本難得進食,如果前線吃緊更以為自己是鋼鐵不壞之軀。他素來不喜玄魁頑固,可是戰場之上談何全身而退,縱是玄魁也吃過苦頭。每當此時,原皇便隨禘君安撫軍心浮動的猂族軍營。夜深人靜,當荒禘也去暫息,原皇便潛進祇脈營帳,榻上戰神卸了一半盔甲,只著一件單衣,緊急治療固然已做了,能給他補充的血量卻極其缺乏。
玄魁臉上血色全無,這並非完全是傷重所致,同為脈主,光是感應到玄魁失血的情況,連原皇都一陣暈眩,差點腳步不穩。如果真的失去玄魁,他們該怎麼辦,原皇想過這個問題,卻不准自己現在去想。他從貼身布囊掏出明脈特製的草藥,俐落的脫去玄魁身上僅剩的衣物,更換傷處的藥膏,接著拿出一把銳利短刃,毫不猶豫割開手腕,盛了一碗血之後再迅速封住傷口。
血是有味道的,重傷昏迷的玄魁此刻也被血液的刺鼻和誘人給喚醒,那雙充滿血絲的藍眼憤怒又飢渴的望著他。原皇無動於衷,只是扶起玄魁,讓他虛弱又強壯的身軀靠在自己單薄的肩頭,再端起那碗血,簡單的說,喝吧,我的血對你來說最不會造成額外負擔。
玄魁不能反駁,因為原皇在陳述事實。他的血液如此有效,暴露了玄魁強自壓抑的狂性與渴望,令戰神難堪卻又感覺釋放。如果一碗對玄魁而言還不夠,原皇就趁著戰神意識尚未清明,再狠狠劃開被封緊的傷口。反正他本就一襲緊身白衣,就算手腕上纏著素色紗布也不引人注目。隔天清晨他會在蒼白的臉上稍施脂粉,畫上姤兒教他的妝,讓明脈的原皇遠遠看起來依舊神采飛揚。
這一生不需要再飲血了,這雞湯那麼香,和鳳翥索性也拿了碗,再煮半碗麵條犒賞自己。他把湯麵端到餐桌上的時候,挹天癒低聲道謝,一坐下便拿起碗筷。他餓了,和鳳翥從他吃飯的樣子看得出來。他不喜歡口味濃重的食物,這倒是一點都沒變。
吃飽喝足,時間已近午夜,這個時間對他們來說都不陌生。挹天癒一沾上枕頭,就把和鳳翥順勢撈進懷裡。和鳳翥壓下滿腹心事,似為難又似撒嬌,他細細低語,好友,一下就好,我動,你睡吧。這話聽上去實在沒邏輯,但挹天癒沒拒絕,他連那英氣凜凜的眉毛看起來都很倦,說不定做到一半就會睡著,卻依然放縱他為所欲為。這種無邊無際,而且毫無邏輯可言的寵愛,偶爾會令和鳳翥心生罪惡。挹天癒任和鳳翥翻身坐上他的腰際,把手探進他的底褲,輕輕撫弄那條原本想鑽進石縫裡打呼嚕的大魚,挹天癒雖睏,和鳳翥溫熱的手指只是輕輕逗著前端的小孔,原本低穩的呼吸便燃起熱度。挹天癒協助和鳳翥脫掉內褲,兩人下身赤裸相貼,性慾再也一覽無遺。
知道挹天癒累了,和鳳翥也不拖泥帶水,只執拗的搓揉最敏感的傘頭,偶爾用指甲小心卻討好的搔刮柱身,逼挹天癒連聲悶哼,壯觀的陽物不一會兒就硬得媲美利器。和鳳翥滿意的親了親挹天癒的眉尖,而挹天癒難得有些焦急的揉捏和鳳翥的臀肉。扶起硬挺的性器對準已經張開幾分的穴口,他的洞似乎在跟他競爭誰比較迫不及待。和鳳翥有把握剛才擴張的十分徹底,因此沒多等待,性器一路闢開緊緻的肉壁,兩人結合的越深,無可救藥的愛意像溫暖的潮水恣意流淌,凌亂他們的呼吸。感覺性器戳過前列腺,和風翥無助的嗚咽一聲,決定冒險。
他原先扶著挹天癒結實的腰腹緩慢深入,但下一秒,他卻突然任地心引力誘他墜落,挹天癒那傲人的尺寸橫衝直撞,粗暴直接搗進了結腸底部,令他發出一聲壓抑的尖叫,神智瞬間潰堤。而猝不及防被濕滑肉壁瘋狂絞住的挹天癒發出如野獸般的低吼,猛然伸手扣住和鳳翥的腰,借力使力往上瘋狂頂了好幾十下,次次都撞進那柔軟的幾乎化成水的密處,堅挺的龜頭毫不留情的捅著那裡,和鳳翥落下淚來,挹天癒將他往下拉,在黑暗中找到彼此的嘴唇就激烈交纏,被搗得全身失力的和鳳翥幾乎癱在挹天癒身上。挹天癒扶著和鳳翥的臀部,藉著重心讓兩人結合的更深,他已頂進了深處,因此不管怎麼動,深至精囊附近的男根都可以碰到讓和鳳翥崩潰的敏感點,他只能徒勞的發出低泣般的呻吟,以至於攀頂的速度之快,連和鳳翥都失了分寸。挹天癒的性器被層層包裹,他咬住和鳳翥的頸子,理智知道不應該,卻錯失了拔出的時機,精液全灌入了和鳳翥的身體。
挹天癒幾乎是射完就立刻睡著,雙手還環著和鳳翥的腰。和鳳翥躺在他的胸前,快感如暴風浪濤,令他久久失神。直到挹天癒疲軟的陰莖漸漸滑出他的穴道,被陽根輕撫過的地方捲起酥軟的快感,差點又讓他慾火中燒。和鳳翥強忍著吵醒挹天癒的衝動,深呼吸了好幾次平復焦灼又急切的渴望,才望著那張英俊到翻遍大海也找不出形容詞的臉孔。
他啄了一下挹天癒的下巴,小心翼翼從他身上爬起,擦拭兩人腿間和腹上黏滑的體液後,和鳳翥幫赤裸的男人拉好棉被,才到浴室裡清理自己和留在體內的精液。換上乾爽衣物,和鳳翥沒有回到臥室,而是在家中安靜的走動,沒發出半點聲響。
他走進挹天癒的書房,環視了一周。他們共用書櫃,架上醫學類書籍佔了壓倒性多數,書桌收拾的乾淨整潔,高級文具旁有和鳳翥送他的迷你盆栽。和鳳翥沉吟一會,沒有多想,他直接打開挹天癒的抽屜,東西就在那裡,一點也不曲折費力。
他沒開燈,藉著窗外的月色,應該是深藍色的珠寶盒看起來如夜色濃郁,但重量很輕,內容物令人無從置疑。和鳳翥思考了一會,懷疑自己這種欲罷不能想要窺視好友一切秘密的性格,是不是他身為「和鳳翥」的一天就不會消失。他深吸了一口氣,掀開盒蓋。
深色的絨布座台上,一枚鑽戒奪目耀人。即使光線微弱,和鳳翥仍能清晰辨認毫無瑕疵的白色主鑽兩旁,鑲著兩枚較小的藍鑽。銀色泛著優雅光芒,戒身平滑,樣式簡單。
和鳳翥沉默不語,視線凝縮在漫無邊際的銀河裡的那唯一一點。他關上抽屜,帶著珠寶盒回到自己的書房,他的書房擺設和挹天癒宛如鏡面對映,同樣的書桌款式,同樣的書櫃隔間,他拉開抽屜,將戒指準確地放在和挹天癒的抽屜裡幾乎一模一樣的方位。接著回到房間,回到他們的大床,回到挹天癒身邊。挹天癒迷迷糊糊察覺和鳳翥鑽進被窩,手臂張開就讓他躺進專屬的位置。
那個男人如此放心,可能根本就沒發現他已經把鑽戒移了地方。明明下了決定,和鳳翥卻自知他並沒有想像中的踏實,他上輩子在做決定時都很決絕,如果愛一個人或決定與一個人在一起是那麼輕易的一件事,或許世界上同時會少去一半的煩惱與三分之一的情詩。問題在於,和鳳翥從不認為,他是一個輕易愛的人。
在挹天癒預計要求婚的前一晚,他的確是心不在焉,連和鳳翥都不甚多話。兩人刻意維持往常作息,習以為常的步調卻漸漸顯露一絲即將脫軌而出的失控氣氛,令人坐立難安。平常睡前兩人會在起居室的小餐桌前對坐,挹天癒換了兩次書,和鳳翥知道他什麼都沒讀進去,定神的花茶從冒著白煙到乏人問津的漸漸冷卻。和鳳翥去了一趟自己的書房,返回座位,挹天癒猶在恍神,和鳳翥喚道。
「好友。」
他將戒指盒拿出來,放在桌面。挹天癒愣住了,平靜無波的心潮久違的掀起滔天巨浪。他定定的看著桌上那小小的珠寶盒,在震驚愕然與恍然大悟之間,那幾分鐘漫長的幾乎像是他們又用光速跑完了一輩子,他收回視線,與坐在桌旁的和鳳翥相互對望。和鳳翥看著挹天癒僵硬臉孔下的一絲痛苦,捫心自問,是不是他也早已預見了這個場面,他和他似乎都會以一種無奈又暴力的方式面對彼此。
挹天癒的喉嚨乾澀,他了解這樣的開始,註定不會以他想要的方式結束。
「你的回答呢?」
和鳳翥凝視著與他在生命與歲月中糾纏的身影,在挹天癒的藍色眼睛裡,他溫柔的說。
「我不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