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陣子晚上他們很早就上床,Solo跟Illya說完他預期中的房間配置、待整修的空間、和需要添購的家具以後,Illya都還沒把床頭燈關掉,Solo沾到枕頭就睡著,還睡得比平常沉。Illya故意戳了戳Solo皺皺的臉頰,這麼一大堆待辦事項,光講就累了。Illya一邊感激Clark不介意他們慢吞吞的搬家速度,一邊慶幸他和Solo在處理雜物方面出乎意料地具有同步率──要緊的物品、紀念品、信件,也都在身為特務的偏執狂下收拾得一絲不苟,等於是終生養成的習慣正在替他們最後的十年節省力氣和時間。Illya知道自己的記憶力不行了,但還是想得起來那把他用了二十年的馬卡洛夫手槍在書房的左邊數來第三個櫃子裡。他經手過的「工作細節」,大多都留在莫斯科,或許有一天會變成博物館的展品或解密資料,供人指指點點。要學習歷史,因為在你發現之前,歷史已經重現。
Solo睜開朦朧的雙眼,「Illya。」他口齒不清的說,「為什麼不睡?」
「這就來。」他說,關燈,窩進棉被,Solo清瘦的身體靠了過來。Illya原先沉浸在往事的思緒竟然讓他一時之間分辨不出身邊的人是Cowboy,他不是應該有一副充滿彈性的屁股,胸肌與其說是精壯不如說是豐滿,髮絲光滑,這是他摸了將近二十年有的。再之後的十年、二十年、三十年,Cowboy一直在改變,觸感在變、面貌在變。Illya把Solo的腰摟緊,Solo馬上就熟門熟路的把一條腿跨到他身上去──是了,這點從頭至尾沒有變過。
這是他決定住在這裡的原因嗎。只是因為能和這個男人牽手而不會被拖到俄羅斯的警局?(真有這種事,Illya知道自己無論幾歲都會像中世紀的騎士起來戰鬥,但問題始終不是他或Napoleon有沒有騎士精神。)精神和畏懼是一道柏林牆。他在五十九歲離開蘇聯時問過自己,往後在美國他又持續地反問自己,次數比他想像的還要多。特別當有些時候,Napoleon不能完全聽懂他的俄文而他不能完全懂得他的英文;他厭惡極了美國的自我過剩意識而斯拉夫人的緘默使他性格安靜又扭曲。最糟的一直不是他身邊的男人不懂他的心思。而是他一直都懂,無論Illya有沒有發覺,他都接受了那些歧異。
離去對於蘇聯人而言,一直是一項大事。在此之前,他們還必須學會道別。